風仍在吹,那朵花早不知道飛去哪里了,可袁山河居然耐心十足地在花園里四處搜尋,頗有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
葉知春沒見過這樣的人,視線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頭發亂蓬蓬的,該剪了。
衣服也皺皺巴巴,洗脫色了。
胡茬都長出來了還不刮,配上那蒼白的臉色,真像落拓的流浪漢。
他太瘦了,似乎也沒什么力氣,每回彎腰翻開草叢,重新直起腰時都有些喘,動作也變得緩慢。
是因為年紀不輕了,還是因為身體的緣故
直到某一刻,他興沖沖回頭招手,唇角一勾,“找到了”
葉知春沒忍住瞇了瞇眼。
即便他這樣落魄,這樣瘦削,也笑得比陽光更熱烈,竟叫人不敢直視。
他走回輪椅旁,重新把黃色小花放回她手心,“是這朵吧”
葉知春低頭看花,光看輪廓都知道,很明顯,這不是剛才那朵。
她下意識想搖頭,可不知為何,也許是袁山河熱切的口吻,欣喜的目光打動了她,她臨時改變了主意,點了點頭。
這一次,她很有先見之明地握住了那朵花,不讓它被風吹走。
后來的半個下午,他們也不過是坐在太陽底下曬曬,袁山河一個人絮絮叨叨,葉知春一個字都不說。
他幾乎把花園里的花都問了個遍,而她通通表示不知道。
最后推著輪椅,慢慢地把葉知春送回十三樓時,都快到走廊盡頭了,袁山河才說“其實我知道,剛才那朵花不是最初那一朵。”
葉知春一怔。
“可你還是接受了它。”
“”
走廊上,袁山河輕輕拉過她的手,掰開指縫,靜靜地看著那朵黃色小花。
“花園里那么多迎春,一朵飛走了,還有下一朵。”袁山河的目光落在她面上,“人生也一樣,一程過完,還有下一程。一種過不了,還有下一種。”
葉知春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
從她的角度,只能看見袁山河瘦削到刀刻似的下頜,和下巴上一片不羈的青。
男人靜靜地站在白熾燈下,伸手拿過那朵迎春,從容不迫插在她發端。
“換一種人生過過吧,葉知春,就當一次全新的冒險。”
她張嘴發出兩個單音,有些生氣,想問他知道什么,站著說話不腰疼,灌什么雞湯。
可袁山河好像被她生氣的樣子逗樂了,居然還笑著說“怎么,你不敢”
葉知春狠狠瞪他一眼,自己動手推輪椅,頭也不回地往病房里去了。
背后傳來袁山河的聲音“這個眼神我看懂了,你在說,[激將法沒用]。”
葉知春停在病床前,慢吞吞回頭,一本正經點頭。
袁山河繼續翻譯“這個眼神代表,[喲,心里有點逼數啊]。”
葉知春“”
到底還是沒繃住,她笑起來。
這一笑,頭上的迎春花就掉了下來,袁山河走進來幫她撿起,“我重新幫你插上去--”
手抬到半空,被女孩緩慢地、笨拙地拉住了衣袖。
葉知春搖搖頭,小心翼翼從他手里借過了那朵花。
“不”她重復了好多遍這個字,最后還是沒能說出下一個字。
“不插”
她重重點頭,模仿他的嘴型,發出了模糊的音“不ca。”
袁山河笑起來“學得很快啊,再來一遍”
“不ca。”
“不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