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迦離開文岫煙的六卯宮,外頭等候的侍從一直在詫異地抬頭看他。
陸迦懶得完美表演成文冰酒的模樣,徑直向外頭走去。
那侍從見陸迦不理他,率先忍不住“侯爺,你不想讓九公主出嫁了”
“怎么”
“九公主若不嫁給陛下,我們文氏一族恐怕都要成為陛下的眼中釘啊”那侍從壓低了聲音,“陛下如今對文氏寬宏,不過是為了收攏人心,待大局平定,侯爺定然性命難保按照我們打探到的消息,陛下已經準備悄悄毒殺侯爺、然后謊稱暴病九公主年輕貌美,若能時時籠絡陛下,當可讓陛下放侯爺一馬;將來公主誕下皇子,說不定”
陸迦停下腳步,轉頭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個侍從。
那侍從喋喋不休地分析了半晌利弊,見陸迦沒反應,略帶慍怒地抬頭,恰好對上陸迦審視的目光。
和他熟知的文冰酒不同,這雙墨色的眼眸里平靜無波,卻帶著一股懾人的威勢,叫他心中沒來由起了一抹本能的恐懼。
就像他面前站著的不是瘦弱的獻玉侯文冰酒,而是一只露出獠牙的野獸。
然而只一瞬間,這縷恐懼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只是一種錯覺。
“侯、侯爺”
陸迦收回目光,冷淡地道“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
侍從又是一怔,隨后咬牙道“自然您是主子,但”
“既然我是主子,我怎么做事,要你來教”
侍從被噎得說不出話,片刻之后才嘴硬道“主子若有錯,屬下也該進忠言。”
“我不需要。”陸迦隨手折下路邊垂下的海棠花,在鼻尖嗅了嗅,漫不經心地道,“做好你本分的事就夠了。”
侍從還未說話,便聽到陸迦繼續道,“今日叫你送熱水,怎地送的是涼水”
“今時不同往日,屬下已經盡力了。”
他心里暗罵了一句還把自己當皇帝呢,能給你搞一桶溫水就不錯了,再挑挑揀揀下次什么水都沒有
“連份內的事都做不好,留你何用”陸迦隨手將海棠擲開,語調平緩地道,“滾吧,不必回來了。”
侍從一呆,隨后怒氣明顯浮上面頰,咬了咬牙,硬邦邦地丟下一句“侯爺不要后悔”
說完徑直轉身走了。
陸迦在他身后扯開一個嘲諷的笑容。
這個侍從在原著里是復國勢力和文冰酒聯絡的線人,文冰酒多數決定都在他的影響下做出。
可惜復國勢力可不是為了復辟榮朝盡心盡力的忠良,僅僅只是想攪亂大勢謀奪權勢的亂黨。末代皇帝對他們來說只是一個聽話、愚蠢、好用的傀儡,因而這個線人也打心眼里看不起無能的文冰酒。
陸迦能夠感受到別人對他的惡意,惡意愈明顯,身上散發的氣息便愈難聞。
這侍從站在他身邊,熏得他惡心,才摘了朵海棠沖淡氣味。
他不需要愚蠢且心懷鬼胎的下屬,找理由打發了事。
不管文冰酒多么不中用,都是已經亡國的榮朝唯一的“大義”代表。
復國勢力想要足夠的號召力,就得想辦法把文冰酒握在手里。這侍從把人得罪到直接攆走,回去之后他上頭的人會作何反應呢
陸迦抬腳輕輕碾在海棠花上,向宮墻的另一邊掃了一眼,轉身離開。
隔著半堵漆金紅墻,玄袍青年饒有興趣地看著陸迦離開,輕笑一聲“有意思。”
他身邊的侍官小心地揣摩著青年的臉色,謹慎地道“陛下,這獻玉侯不好好地待在宮里,反而到處惹是生非,實在是不知好歹。”
青年道“朕記得前幾日獻玉侯還上書,愿將九公主嫁進朕的后宮。如今看起來似乎反悔了。”
所有明眼人自然都看得出文冰酒獻妹求榮的舉動。
處于文冰酒的尷尬位置,雖然不齒,卻也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