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的知府叫王儉,因為去年水患治理不善被貶到了嶺南做了同知。他走之后這個位置便一直空下來,成了燙手的山芋。
能去的官員都不想去,萬一運氣不好再遇上洪水,來個治理不善,頭上的官帽恐怕都保不住。所以陳英舉薦徐淵的時候非常順利,前一天遞的折子,第二天吏部就審批下來呈給了皇上。
這一路山高水遠,馬車行了六七日才走到了中州地界。越往前走越荒涼,靠近黃河邊上的許多鎮子都被大水沖泡過,房屋塌了大半,路上都是淤泥。
徐淵看著滿目瘡痍的城鎮心情沉重,他現在是中州的父母官,百姓過的如此艱辛,心里自然是不好受。
走到玉樓縣的時候,徐淵才真正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整整一座大縣幾乎被洪水夷為平地。百姓流離失所,在避風的地方搭起一個個小窩棚。
徐淵見路邊有個老者正在燒柴煮粥,下了馬車走上前去搭話“老伯,咱們冬天就在這過的嗎”
老漢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道“咋,不在這過還能去哪”
“朝廷沒給你們撥銀子賑災嗎”
“那幾百文錢夠干啥子嘛,就算蓋屋子冬天土都凍住了也得等來年開化才能蓋。”
徐淵點點頭,見他們鍋里煮著米粥,旁邊口袋里裝了半袋摻了泥沙的大米。“米里怎么這么多沙子”
“白給的米,摻了屎能救命也中啊。”
“這是朝廷發的賑災糧”徐淵蹲下拿手抓了一把,里面幾乎米沙摻半了
“過年發的,篩篩也不耽誤吃,能給娃娃們煮粥喝。”
徐淵沉著臉拍了拍手“夠吃嗎”
“吃到開春么問題,就是開了春不知道去哪買種子種田。”
去年的一場大水把田地都淹了,玉樓縣是受災最嚴重的幾個縣之一,百姓幾乎顆粒無收。如今還能湊合著吃點陳糧舊米,天氣暖和種地又是個麻煩事。
徐淵眉頭緊鎖回到車上,現在已經二月了,每年的三月中旬到四月是播種的季節,耽誤了春耕明年不知道又要餓死多少人
繼續往前走,突然被一個婦人從路邊沖出來攔住馬車,那女子跪在馬車前哭喊“老爺行行好,救救我的娃吧”
小廝長祿嚇了一跳,趕緊拉住韁繩“吁快讓開,車馬無眼撞著你”
那女子見馬車停下,跪地爬到車前雙手舉著個嬰兒“您行行好把娃帶走吧,俺沒奶養不活他,跟著俺早晚也得死。”
劉齡之掀開車簾,見那孩子不過五六個月大,裹在一塊破舊的襁褓中,小臉瘦得干巴巴的,連啼哭聲都弱弱的。
劉翠花一見這個就受不了長吁短嘆“天可憐兒見的。”
徐淵從懷里掏出一塊碎銀子遞給長祿“讓她拿去買點糧吃吧。”
女人不要銀子,跪地邊哭邊磕頭道“俺一個弱女子帶著孩子買了糧也守不住,把他給了您俺便去找他爹了。”要不是沒了活路,哪有當娘的舍得撇下孩子,實在是活不了了。
劉翠花輕輕拉了一下徐淵“大郎,這孤兒寡母的實在可憐”
徐淵知道娘又動了惻隱之心“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紀,可還有戶籍”
“俺叫魏小芬,今年十九歲,戶籍有,有有有,大人您等我一下”女人怕他們離開,竟然把孩子塞進長祿懷里,轉身跑到一處廢墟扒了半天,從里面掏出來一個木頭盒子飛奔回來。
徐淵從這婦人手中接過盒子,打開一看里面裝著地契,房契,還有一家七口人的戶籍。
“去年發大水,把俺相公,公婆,小叔小姑全都沖走了,只剩下我們娘倆僥幸活了下來。”
劉齡之“你快去最后邊那輛車上坐好,待會我讓人給你拿些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