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他死了”
“他回去就瘋掉了,大叫什么過去村子死掉的人都圍在他旁邊,據說在精神病院待了一年,第二年八月最后一天咽的氣,自那以后,什么狗屁專家的都不敢再來了。”
“你認識許子聞么”我終于問道。
“你問那小子啊,是塊讀書的料。”這女人說道,“我記得他本來要學醫的,估摸著想查查村里人的死因到底是什么,但學醫太費時間也太花錢,他家擔不起,所以就選了個商科。”
她忽然嘆了口氣“他爹媽死后他就沒回來了,連信兒都沒一個,保不準也死在外頭嘍。”
我真想把包里許子聞的資料拿出來給她看,但想想這其實也不關她的事。
我又掏了張百元大鈔給她,她當然不會拒絕“挺大方嘛,你到底是干啥的”
“村后那座黃泉山你總知道吧”我問。
“你說閻王山,你想干嘛”她似乎立刻警覺起來。
“村里有沒有人能帶個路我想上去一下。”我試探性地問。
誰知這村姑一下子沖我吼起來“我說你想找死啊那山少說四十年沒人爬過了,你要死自己爬去,不需要人帶路,直接上去就成,反正下不來。”
“那你還記得最后一個爬上去的人是誰么”我心平氣和地問道。
“記不得記不得”她連連擺手,也不知道是真的不記得還是不愿提起。
老姜頭能記得八十年代送許強松出去打工,卻不記得我什么時候來過,顯然那是更久遠的事。我多么希望能從眼前這女人口中聽到“上次爬那山的人跟你長得很像”,可以這女人的年紀,最后一個人爬山時她大概還沒幾歲。
我沒有追問下去,她大概看出我要走了,表情又變得客氣起來,指了指身后的院子“我姓劉,就住里邊,有事隨時來問。我一個人。”她曖昧地瞅了我一眼,就進了院子。
她根本沒必要說最后四個字的,沒想到哪里都有這樣的,我忽然又可憐起這寡婦來,她又何嘗不是受害者,又還能活多久
我突然發覺這村子里的人都有種認命后的無奈與放棄,望著老姜頭家的院子,說實話真的很想翻墻進去,去看看他的遺容,如果碰碰他的身體就能讓我一年后死去,那對我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可我知道那不可能,在我尚存的記憶里,遇到過比這更險惡更不可思議的事,結果往往是身邊的人都死了,我還活得好好的。
我真的很想聽那女人的,不是進去找她,而是一個人去爬那座山,但我心里有種強烈的直覺告訴我,不要去,還遠不是時候。
我往路的遠處看去,看不到一個人,就好像每個人都在家里等死,這仿佛是一種俄羅斯輪盤式的賭博。
那個買火車票的人,是不是也想讓我看到這殘酷的一幕
我本來還想挨家挨戶去敲門,問問他們還記不記得我這張面孔,一想這跟神經病沒啥區別,況且現在這情況下也不合適,所以只好作罷。
我長長嘆了口氣,又往原路回去,想再去看看許子聞父母的墳
墳頭居然還剩幾片雨水沖涮后的花瓣,我終于肯定許子聞的確回來過了。
這時遠處的荒林里,隱約有光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