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月有多長,每個人會給出不同的答案。
但如果陷入深深的沉睡中,六個月的時間,其實也不會覺得有多難熬,至少駱陽平是這樣感受的。
與前兩次重度昏迷不同,這次至少沒有一個接一個各種紛亂的夢境來纏繞他,大多數時候他覺得自己就在一片漆黑的虛無里全無時間感地存在著,除了有一樣東西讓他困擾。
那當然還是一個夢,一個沒有規律不知道為什么時不時會重復出現的夢,情景極為可怕,可或許是駱陽平已經經歷太多恐怖的緣故,他反而并不那么慌張,只是有一點,他希望那只是夢,千萬不要出現在現實里,盡管從另一層意義上說他也有那么一絲期盼事情發生的念頭。
他在黑暗里就這樣飄浮了很久很久,直到眼前出現了一丁點兒的光亮,他慢慢伸出手去,這是許久以來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四肢的一部分,然后覺得手心沉甸甸的,他略略翻轉手掌,就看見了那張照片。
駱陽平立刻感到了大腦的存在,像是機器人重新啟動般一震,他眼皮動了一下,眨眼的感覺是如此的真實,視野里雖然依舊黑暗,可和原來的好像不一樣。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醒了,手里正拿著那個黑色手機。
手機屏幕亮著,那張照片在瞳孔的聚焦下越來越清晰,駱陽平明白也許是他的手先從昏迷的狀態中蘇醒,無意中碰到了旁邊地上的手機。
身子還是像昏迷前那樣虛弱,唯一的區別是,他從上到下都有了感覺,只要神經發出命令,軀干和四肢都可以動。
“六個月就這樣過了嗎”駱陽平嘴唇蠕動,用中文問自己。
在爬起身之前,他先理了理思緒,回想著昏過去前的事情,然后他腦子“嗡”的一下,意識到旁邊還躺著野邊的尸體
想到這個駱陽平立刻肌肉用力,手撐著地晃晃悠悠一點點立起了身子,他記得應該有兩盞燈亮著的,但轉念一想用的肯定是干電池,多半已經耗盡。
這時手機屏幕暗了一層,駱陽平立即重新觸摸了一下,小標記顯示機子的電量還很足,他一連深呼吸了幾口,才摒息去看日期。
20181017水曜日
呵呵,又是一個水曜日,駱陽平記得第一次長期昏迷后從海島逃出來,在安真龍本的游艇上發現的那張報紙日期就是一個水曜日。
他略略算了一下,六個月其實沒滿,自己提前半個月醒了過來。
“偽劣藥呢,說好六個月的”他喃喃自嘲著,甚至還有一點得意,然后視線就被手機的光帶到了地面,確切地說,野邊的尸身上。
駱陽平臉上的得意立刻無影無蹤,目光一下變得凝重,不算亮的光線下,野邊并沒有化成白骨,甚至連干尸都不是,只不過眼窩深陷臉形消瘦了不少,那無疑是水分散失的結果。
“原來我的血,還有防腐功能嗎”駱陽平問著自己,好不容易站起來的身子又慢慢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