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楓橋兩邊有石欄矗立,上面還雕刻著許多鳥獸草藤浮雕,不過都已是劣跡斑斑,被風雨吹打的模糊不清。楊沖告訴我,這里是中原通往西域的一條要徑,苦楓橋是兩地的邊界標志,由來久遠,橋身是西域部落之人搭建,上面的浮雕圖案卻是古時中原人士所刻,之所以搭建這座橋,旨在兩地百姓能和睦相處、通好往來,在古時,這里也曾是商賈馬車絡繹不絕,前去兩地做買賣交易的人數不勝數,熱鬧非凡,但自西域混亂之后,這里便也蕭涼了下來,很少有人經過這里。
一過苦楓橋,地勢馬上變得平坦起來。倒也奇怪,隔著一座短短的苦楓橋,兩地的景色卻截然相反,身后是一片起伏的險山峻嶺,一律的沒膝深草,而到了橋這邊,放眼望去,卻坦蕩如紙,路面一下子變得平緩起來。在西邊一片金色的殘陽中瞭望四周,我也只覺空氣變得異常的清新,心中說不出的暢快,在西域呆了大半年之久,那一片土地的混雜和險惡實在讓我不愿再扭頭多看一眼,生怕看了一眼,倒似自己又回到了橋那邊一樣。
蠻疆巫蠱橫行,部落紛戰不止,中原武林的介入,與長生堂廝殺不休,讓本就殘破不堪的西域大地徒添一份悲涼。江湖人如草芥,落地為墓,數次的死里逃生也讓我對西域產生了不少厭惡,而如果讓我挑一塊自己的墳墓,我更愿是死在橋這邊。好在,我總算是回來了。
路面坦闊,我們行進的速度快了許多,距離岷州城也越來越近了。
大宋西垂邊城關隘眾多,以文州劍門關為首,南北共有數十個州城要塞,皆屯有朝廷重兵,岷州城是眾多邊關城邑其中的一個,也是大宋西部邊境距離西域較近的一座關城,而位居中原七大門派之一的崆峒派也坐落于此。岷州古為禹貢雍州之城,曾是西羌所居,州南有岷山,西北則有崆峒山,早些年吐蕃境內混亂之時,吐蕃各族曾聯手乘機攻破岷州,后遭前朝軍民會同崆峒派眾子弟攜手反擊,歷時數年,才奪回了岷州東部大片疆土,但那時岷州西部大片土地卻已盡數落入吐蕃手中。后來宋帝建國,鑒于國基不穩,并未及時收復岷州,只是下令在兩山之間設岷州城,駐以重兵把守,而吐蕃國則因內部局勢動蕩不堪,來犯各部不得不退到了洮水以西,與宋軍隔城相對。兩地的紛爭恩怨頗深,對于吐蕃諸族以后是否還會侵犯中原,宋境之內多有微詞,不過自設城以來,岷州境內卻出奇的平靜,朝廷穩固國基之后并沒有討伐吐蕃,而吐蕃東垂各部也沒有想要再次侵犯的意思,岷州城這一座昔日兵家必爭的要地,時至今日竟莫名的成了兩地邊境上最大的貿易之城,又因崆峒派盤踞于此,中原武林豪客常有踏足,是以岷州城也成為了數十個州城要塞之中最為混雜的地方。
早在商定返回路線之時,楊沖曾給我說過岷州城的事情,因為有崆峒派在,我也想過繞開岷州城,從南部的劍門關返回中原。不過江順告誡過我,如今七大門派與長生堂一戰已落下帷幕,無論勝負與否,各大門派勢必也要返回中原,劍門關則是他們必經的要途之一,若我們繞到經過劍門關,不僅路途要遙遠許多,也恐會與折返的七大門派行伍不期而遇,而眼下崆峒派大部人馬正在折回的路上,內部卻是空虛,如果直接從岷州城返境,也會為我京城之行省下了大大的一段路程,崆峒派也絕想不到我會從他們的眼皮底下穿過。江順混跡江湖數十年,是江湖前輩,江湖經驗比我們這一幫人要深得太多,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會選擇穿過岷州城回到中原。
一過苦楓橋,路上的人跡漸漸多了起來。
匆匆趕了十數里地,繞過一個黃土坡,楊沖忽然從前面跑了過來,沉聲道“鏢頭,我們到了你看,前面便是那岷州城”
此時天色已漸漸黑了下來,我拉了拉周懷仁用草藤為我編制的獨眼罩,順著楊沖的手指望去,只見前面約莫里許的地方有一座朦朧朧的龐大城池黑影。雖然一路上我聽過不少有關于岷州城的事情,但親眼見到還是頭一次,這么看去,岷州城似乎要比郴州大上不少。我道“那里就是關口了么”
楊沖點了點頭,道“正是。”他扭頭朝右側張望了望,低聲道“鏢頭,進入岷州城便是進入了崆峒派的地盤,繞過城門往那邊走可抵達劍門關,我們是不是”
我看著遠處的岷州城。岷州城夾山而建,整座城池兩邊是高聳入云的刀削險山,因為距離有些遠,岷州城整座城看上去很是模糊,不過城兩側的懸山峭壁我卻能看的清清楚楚,那是因為此地的山勢實在險浩連綿、高逾萬丈所致,岷州城縱然龐大,但也顯得有些渺小了。不過我這么看去,還是看到了在城池的右側山林中有一條羊腸小道,直通東南深山,想來那條小路便是通往劍門關的路了。我提了提獨眼罩,道“不必了,天色不早了,今晚我們便在岷州城住一晚。”
楊沖沉吟了一下,道“鏢頭,那我和何云大哥先去探探路,萬一碰到七大門派的人,我們也能先支會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