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將女兒從二房母女那兒“救”出來,一道去了老太太的康安堂請安。
從康安堂出來,謝氏把女兒帶到自己住的正院,關了門問“姽婳,你是怎么知道姚家子弄出個庶長子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王妡沒有正面回答,她挽著母親的胳膊把頭輕輕靠在母親肩上,難得有了一絲小兒女的嬌態,“姚家從上到下都是衣冠禽獸,與他們做姻親污了我臨猗王氏的門楣。”
謝氏拍拍女兒的手,理了一下女兒頰邊的碎發。
女兒近來是越來越愛撒嬌了,挽挽胳膊靠靠肩膀什么的,雖然不會說嬌嗔的女兒家話,面上也總是平平淡淡沒什么表情,但這些行為可不就是在撒嬌么。雖說是把她十幾年的言傳身教拋得快一干二凈了,對女兒的撒嬌行為謝氏既受用又心疼。
女兒長大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重重摔了一個跟頭,雖說這跟頭摔得不一定就是壞事,但做母親的,總是希望自己的兒女一生順遂平安喜樂。
“你呀,姚家好不好,這話也不該是你一個姑娘家來說。”謝氏輕輕一下一下拍著女兒的手,“二房看不慣咱們大房,你越是說,他們反倒越逆反,還以為你是嫉妒二姑娘,看不得二姑娘好呢。”
“我嫉妒王嬋”王妡一下子坐直,片刻后又覺無趣地倒在母親肩頭,“若非是看在血脈宗親的份上,我管王嬋死不死。她嫁得好不好、日子過得順不順遂,我又沾不上她的光。”
“話雖如此,但二房不會這么想。”謝氏無奈道“而且二姑娘父母俱在,再不濟還有祖父祖母,你一個隔了房的堂姐給她相看什么親事還相看得有名有姓的。”
王妡放松了全身的力量,腰背也不再挺得筆直,鞋子都踢了腿收到羅漢床上來,把重量都交到母親身上,說道“雷開在三班院差遣聽事,磨勘低品武臣,若想要保住沈家軍不散,必須要把他拉到自己這邊的陣營里。正好他家嫡長子要婚配,咱們家也有待嫁的女兒,這一來一往成就姻親,可不就剛剛好么。”
謝氏蹙了眉,把女兒扶起來,嚴肅道“姽婳,為娘是越來越看不懂你近來的所作所為了。”
王妡怔了片刻,端正坐直了并把鞋穿好,微笑著說“母親,別擔心,我總歸不會做有損于王家的事情。”
謝氏也怔了,下意識道“為娘不是這個意思。”
“兒知道。”王妡伸出雙手去攏母親的手,低頭看到自己的右手,縮了縮挪開,只用左手握住,說道“母親,兒知。家族幾百年,要毀了她容易,只需一個不肖子孫便可。要維護她,卻得全族人齊力同心、小心謹慎,方是長久之道。”
謝氏嘆了一口氣,伸手把女兒的右手拉過來,雙手攏住“姽婳,為娘不是質疑你,只是你是不是對沈家太過關注了”
王妡微愕有嗎
“你可別說你沒有,你這一個月來回奔波,兩度入臺獄去看沈家小子,你院里那個小鄧更是常不見人影,你當為娘都不知道”謝氏先堵了王妡的嘴。
“母親英明。”王妡笑。
“別嬉皮笑臉。”謝氏拍了女兒一下,“你說說,你為什么這么關注沈家,還妄圖保住沈家軍拿你堂妹去聯姻。別用你糊弄你父親哥哥那一套糊弄我。”
謝氏不在乎二房或者幾房的女兒被自家女兒拿去聯姻,她在乎的是女兒的所作所為會不會讓她引火燒身。
救沈元帥,保住沈家軍,那可都是在官家的逆鱗上起舞,官家真要發作,公爹、臨猗王氏真能保住女兒嗎真會保住女兒嗎
王妡偏頭瞧著墻邊花幾上開得正好的西府海棠,怔怔出神。
為什么呢
“母親,若我說沈元帥死、沈家軍散,大梁遲早要完,您信嗎”
“信”
謝氏不是無知婦人,對朝中局勢知之甚詳。
大梁重文輕武,歷經八朝,大家都為前程走文官不走武官路,善戰武將越來越少,兵卒亦疏于操練。長此以往,都只剩下些紙上談兵之輩,將來某日獫戎大軍壓境,沒了沈元帥和沈家軍,誰還有與獫戎一戰之力
王妡扯了扯嘴角“我同祖父說過同樣的話,祖父也說信。”
謝氏拍了拍女兒的手“姽婳,你祖父宦海沉浮幾十年,一舉一動皆有他的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