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帝的態度并不讓宰執們意外,他原本是想讓沈震死的,因為種種而饒了沈震一命,不代表梁帝就此放過沈震,更不會因為朝臣的幾句擔憂而讓沈震還朝。
“圣上,贈予獫戎的歲幣丟失是毀壞兩國友好關系的大事,押班的殿前司副都指揮使張能有不可推脫的責任,臣請羈押張能,徹查此事。”副相左槐說道。
殿前司都指揮使呂師猛地看向左槐,道“此事是誰做的尚未可知,左相公喊著要羈押,不怕寒了押班的眾將士的心嗎”
“呂殿帥此言差矣。”侍御史知雜事葉夔出列,說道“若要說將士寒心,幽州戍邊的將士豈不更寒心,他們可是與獫戎有血海深仇。”
呂師道“照葉御史這樣說,幽州戍邊的將士與獫戎血海深仇,更有盜取歲幣的嫌疑,還徹查幽州軍才對。”
葉夔冷笑一聲“敢問呂殿帥,我朝誰與獫戎沒有血海深仇我朝自太祖開國起,獫戎屢屢犯邊,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誰與他們是沒有血海深仇的照你的想法,豈不是人人都有可能盜取歲幣”他頓了一頓,發難“還是說,呂殿帥與獫戎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你一派胡言,血口噴人”呂師指著呂師道“你是受了何人指使竟然當眾誣蔑朝廷大員,簡直無法無天,你最好快快從實招來。”
“該從實招來的是呂殿帥才是。”在朝堂上吵架,臺諫的人完全不怵,葉夔又是一聲冷笑“私販軍器到獫戎的罪人金柄,之前可是在呂殿帥麾下捧日軍,呂殿帥敢說他做了什么你毫不知情你敢指天誓日的說嗎”
葉夔不給呂師說話的機會,步步緊逼道“殿前司捧日軍指揮使貪贓枉法、私通外敵,若沒有上官的支持他敢如此鋌而走險捧日軍上下、殿前司諸班諸直諸軍真的能眼看著他家藏萬金而不眼紅,不從中分一杯羹嗎你身為罪人金柄的上峰,真的不知情嗎你若連手底下的兵將私通外敵都毫不知情,如何領兵如何能拱衛朝廷你如此昏聵無能,如何能事君王”
呂師被葉夔說得是節節敗退,想要反駁卻根本就是不諫官的對手。
要如何反駁
說自己不知情,那就是昏聵無能。
說自己知情這萬萬不能說的。
“圣上,殿前司諸軍,前有金柄里通外敵,后有張能丟失歲幣,從上到下烏煙瘴氣,軍餉軍資關系國朝安穩、江山延續,他們也敢大肆貪墨,無法無天,藐視君上。”葉夔向梁帝拜下,“圣上,臣懇請圣上下旨,徹查殿前司諸軍貪贓枉法。”
權御史中丞楊文仲對幾個臺諫官使了個眼色,帶著大部分臺諫官也跟著一道拜下,懇請皇帝下旨徹查殿前司。
御史臺勾當史安節眉頭狠狠一跳,臺諫列班的這塊兒地上跪了一片,就只有零星三四人沒有跪下了。
馬軍司和步軍司的管軍彭韶和李漸心念一動若是呂師因此被擼了,下一個殿帥會不會就是自己
兩人都很有上進心,都早就有取呂師而代之的想法,要不是為了不表現的太急功近利,他們都想跟著臺諫的人一起跪了。
可惜,自己是武將,是三衙的管軍,文武天然對立,不好跟著文官一塊兒起舞。
呂師看著跪了一地的諫官,轉身對著御座撲通一聲跪下,喊道“圣上,圣上明鑒,臣忠心可鑒日月吶”
聲淚俱下,涕泗流漣。
侍衛親軍馬軍司都指揮使彭韶眼珠一轉,出列,舉高笏板向皇帝說道“圣上,軍儲事關重大,臣以為不可武斷,罪人金柄的確私挪軍器,但并不能因為呂殿帥是金柄的上峰就認定也是同謀,否則這天下豈不處處都是冤案。再說歲幣丟失之事還沒有查清楚,就算是張管軍失職,那與呂殿帥也沒有干系啊。呂殿帥頂多就是識人不清、御下不嚴而已。”
彭韶話落,呂師活撕了他的心都有了。
他殿前司都指揮使,朝廷禁軍最高將帥,他識人不清御下不嚴,豈不就是說他是個廢物、不可堪殿帥職
“圣上。”李漸心里一邊罵彭韶陰險狡詐尤勝文官,一邊撲通跪下,情真意切地說“臣以為彭馬帥言之有理,呂殿帥就算識人不清御下不嚴,也不能在沒有查清的情況下就將通敵叛國的罪名按在他身上,呂殿帥實屬冤枉,還請圣上明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