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各地生變、啟安城封禁、朱批改藍批后,紫微殿便沒有升過朝,各地奏牘送往京城各衙署批復后再交由門下給事中封駁,最后呈到王妡的案頭。
京城里的氣氛還是緊張,各衙署的運轉卻很正常,各司其職。
不是沒有滿身傲骨之人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可這頭才罷工,那頭就立刻有人頂上,大梁冗重的朝官到這時卻有了用處要找臨時工非常容易,哪怕實在沒有能干之人可替代,以副代正職,再給副職畫個大餅,不怕他辦事不盡心。
天啟宮里權力的更迭還算平穩,如果不看幾近人滿的詔獄的話,幾位宰執、大學士、宗正卿等都沒有變動,御史臺的變化是最大的,除了勾管御史臺事史安節,其他全部被換,御史中丞楊文仲升遷為太原府尹,其他有升有降,換上的人幾乎全是王妡的人,讓御史臺真真正正做成了監察百官皇權爪牙。
吳慎等人極力反對御史臺的變動,然而奏牘封駁從通進司變更為給事中,給事中主事的閔廷章是實打實王妡的人,王妡不想看的奏牘根本就不會到她案上來,現在又罷了朝,宰執里除了三司使王準能見到王皇后,其他人求見一律被打回去,根本就抗議無門。
一派的朝臣想要互相商議應對之法,可京城戒嚴,無故外出者輕則笞二十重則杖三十,根本就出不去,何來商議對策。
若是想在公廨里商議,倒也不是不行,只要不怕神出鬼沒的察查司察子,不怕突然就被扔進詔獄里住著,倒是可以試試。
普通百姓有不得不需要外出者,可報與本坊里長,由里長定奪是否可以外出再報與武侯鋪開條子,喪葬可放行,嫁娶皆暫停。廛市買賣除了米、鹽、菜等行,其他都歇了業,各坊的人想要買米鹽等必需品可報與本坊里長,里長每五日采買一次,發送坊間各家。
戒嚴雖然使得京城百姓生活不便,然凌坤殿一條條詔令下發,京城百姓除了不能出門,其余影響不是特別大,整個啟安城井然有序,某些想看嘩變的人失望了。
反而,王妡下令平準署盯牢了京城物價,有敢趁機哄抬或者囤貨居奇者一律扔詔獄里去住著,京城連續漲了幾年的米價竟然回落了一些。
隨著北境大破來犯的獫戎、西邊搶占寧邊州往西域的商道的消息傳來京城,由各坊里長挨家挨戶通知,京城百姓更是人心大定。
楚王妃向皇后獻上聲如驚雷可使地動山搖的神器,今后再也不用怕蠻夷打過來了,換成了蠻夷怕咱們打過去了里長被吩咐如此宣傳。
有人就問里長,那是什么神器。
那里長也不知道啊,就說用了神器就仿佛有天兵下凡一般,獫獠嚇得屁滾尿流,就閉眼吹,十分夸張。
“吳運勾巾幗不讓須眉。”凌坤殿里,閔廷章將今日的奏牘送來,說起了江寧府傳來的消息,由衷地贊了一句。
王妡將看過的奏表放到一旁,擱下筆,端起茶盞輕啜了一口,“吳桐的確與眾不同。”
上輩子的大梁處境可比現在要艱難得多,蕭珉看似大權在握,實則被各方權臣掣肘,上輩子的吳桐被蕭珉收入后宮,也給他出過不少主意,有些被采納了,但大多都被蕭珉無視。
吳桐曾說過,她的家鄉算起來的話是大梁一千多年后的未來,她的奇遇就注定了她與梁人不同。
蕭珉不就是被這份不同所吸引的么。
可惜,蕭珉沒有用好這份不同。
至于上輩子,吳桐為什么沒有給蕭珉獻上黑火藥,這已經是個不解之謎了。
王妡要用吳桐,自然是要為她造勢,給她增添籌碼,讓朝堂上的男人們沒辦法看輕她。
“將吳桐配給楚王,還是可惜了。”王妡放下茶盞,搖頭“楚王實在難堪大用,堂堂親王做事畏首畏尾,區區幾次刺殺就被嚇破了膽,權柄都被旁人瓜分了。讓他去信州查鹽稅,他倒好,是去信州游山玩水吟詩作賦去了。”
閔廷章道“楚王是個隨遇而安的人。”
王妡半垂了眼眸,凝神思索片刻,緩緩道“他既隨遇而安,倒也好。”
半個時辰后,閔廷章拿著兩份詔書出來凌坤殿,到了公廨差吏人將兩份詔書分別送去中書門下和宗正寺。
時值臘月,年關將近,該調整人事都該趕在封筆前調整完畢,總不能元節還封城,年還是得讓百姓好好過的。
但宗正卿蕭粲這個年是過不好了。
門下吏人送來詔書,他被任命為荊南節度使,卸宗正卿職。
大梁的節度使都是宗室遙領,宗正卿歷來是宗室出任。
區別在于,一個無實職,一個權柄還不輕。
蕭粲今年將將知天命,只要不出差錯,他還能在宗正卿的位置上干個十幾二十年。
問題是,他不出錯有什么用,朝廷出了大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