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冕因巨大的恐懼而渾身顫抖。
他賭不起。
妖后的威脅如此直白,若是因為他抗旨,而讓長子毀了前途甚至是性命,他的妻子和妻子娘家絕對不會讓他好過的。
他能到如今國子監祭酒,妻子娘家出力不少。
他賭不起,更沒有孤注一擲的資本和勇氣。
那一刻,他滿心悲涼,對自己產生了巨大的懷疑。所謂為民請命,都是自我感動。
“司馬卿知道該怎么做了么。”王妡說道。
“臣”司馬冕足足一炷香之后才伏倒拜下,“替小女,領旨謝恩。”
王妡微哂。
當天,授司馬敏為南監筭學博士的詔書大張旗鼓送到了司馬冕府邸,司馬敏整個人都是懵的,不知如何反應,還是司馬冕的妻子梅氏出面接的旨。
“母親,這是怎么回事兒”送走了宣詔的天使,司馬敏一刻都等不得,惶惶問梅氏。
梅氏把詔書從頭到尾仔細看了不下三遍,司馬敏這筭學博士為九品,品階雖低卻是妥妥的朝官,而非內官宮官。
“好事。”梅氏含著笑對女兒說“別擔心,這是天大的好事。明日你就去審官東院去唱名,母親陪著你去,別擔心。”
司馬敏不解“這是好事兒父親不是一直反對設南監開女學”
梅氏冷笑一聲,對丈夫在外頭的事不予置評,攜了女兒的手,邊走邊說“旁的且不論,那老虔婆總想把你嫁給她娘家那下三濫的從孫,這下你可是九品朝官,她還能打著等惡心下血的主意”
司馬敏垂下頭來,不是被談及婚事不好意思,而是難過傷心。
那個表兄來過她家好幾次,祖母總安排她與那表兄私下相見,每次那表兄都言語不干凈,手腳也不規矩。她真的不想嫁給那樣下三濫的人,她反對過,卻被祖母和父親罰了。
母親也對此門婚事極力反對,一直扛著祖母和父親施加的壓力,甚至不惜擔上不孝之名罵祖母居心叵測不慈不德,為她周旋。
“將來南監開了,你好好教筭學就是。”梅氏安撫女兒,“過幾年,母親再為你尋一門好婚事。”
司馬敏點點頭。
她不是萬事不知的小女孩兒,設南監開女學朝野上下一片反對之聲,她去出仕博士教筭學恐怕少有人會說得好聽。
可是,比起嫁個下三濫,她寧愿被人說,哪怕一輩子不嫁人也行,她是朝官會有俸祿,不用靠家里養著,祖母拿捏不了她的婚事了。
想到這里,司馬敏不再忐忑,甚至對南監充滿了期待。
宣詔當天,司馬冕的母親出門聽戲喝茶去了,回到家中就聽仆役來報家里出了個女官,頓時嚎啕著家門不幸,拉扯司馬冕叫他想辦法拒了此事。
梅氏冷眼旁觀,司馬冕被老母親扯得亂七八糟,沒有辦法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喊道“那是詔書,怎么拒拒就是抗旨,抗旨鈺兒的前途,全家的前途,還有性命,還要不要了”
老太太一愣,接著拍自己腿大哭自己命苦,一把年紀了還要丟這么大的人,被人戳脊梁骨沒教好子孫。
司馬冕家一片愁云慘霧,司馬冕聽老太太哭自己命苦,不由得亦悲從中來,他自己又何嘗不苦。
他反對開女學,自家卻出了個女博士,外頭的人還不知要如何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