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認慫得這么快,是朝臣們沒有想到的。
雖然本也不是真心想讓他攝政,不過是拋磚引玉罷了,可這塊磚不老老實實把玉引出來,也是非常讓人惱火。
他們按照原來計劃的,設計了一場異象。
自開春始,國朝之內大半土地就少雨,春播的種子種下去沒有雨水的滋潤,大多長勢很差。
就在某日,與括州相鄰的睦州還淳縣忽然晴空霹靂,當場劈死三人。
當地縣官將消息上報至朝廷,立刻就有朝臣跳出來劍指王妡,言她為亂家之索,亡國禍根。
朝臣罵起來毫不客氣,王妡案頭堆了老高的奏牘,都是罵她的,她還叫貢年把這些奏牘分了類,不同派系的,罵得直白的和陰陽怪氣的。
“你說,這些人是博學,還是事先商量好的,罵起我來個個不重樣。”王妡對沈摯笑道。
沈摯陰沉著臉把一份中書門下堂后官的奏牘丟開,咬牙切齒“豎子。”
出了正月,各處進京述職的武將各自回各自軍府,沈摯留在了京城,王妡一紙詔書,讓他也在樞密院領了個同知樞密院事,把樞密院那潭水攪得更渾了。
只是他這個“同知”與旁的不同,常被皇后召見于慶德殿和凌坤殿,其他“同知”可都沒這等殊榮,這在某些人眼里看來,竟是隱隱有入閣之相。
要知,入閣拜相非樞密使不可,那一大堆的“知樞密院事”沒一個能被尊稱一聲“樞相”的,忽然有人異軍突起,還是個武將,還年紀輕輕,即使軍功等身,在某些人眼里看來也是沒有資格的,是皇后的陰謀。
從下詔那日,彈劾沈摯的奏牘就沒有停過,什么雞毛蒜皮的事情都能被彈劾,就連安國公府仆役出門買菜砍個價,都被人以“縱容惡仆與民爭利,治家不嚴”為由彈劾沈摯。
從某種清奇的角度來看,王妡和沈摯算是絕配
被人變著花樣的罵。
“生什么氣。”王妡把沈摯丟開的奏牘拿來,奏封上就有上奏官員的官階和姓名,再看內容,八品微末小官,罵起人卻分外惡毒,也不知是被人當了槍使,還是自己想借此巴上上位者。
“區區吏房堂后的奏本,本就不該出現在你的案頭。中書門下分明是故意如此,給事中”沈摯搖搖頭“閔子建還是太溫和了些,由著人在他眼皮底下搞鬼。”
王妡擺了下手“這你倒是錯怪閔廷章了,我叫他別管得太緊,這不,就詐出來一個。”
朝廷里大大小小的衙署,王妡不可能都放自己的人,如果這樣,那也就離完蛋不遠了。
用人之道,在于制衡。
但某些關鍵的衙署和官職上,那必須全是她信得過的,給事中就是其一。
給事中常侍帝王左右,審議封駁奏牘上呈于帝王,若是有二心者在這個位置上,帝王會容易被蒙蔽。
這位被詐出來的給事中
這么會演,不去瓦子里唱戲委實可惜。
沈摯在心里盤算著,要怎么找這人的麻煩。
“他們為推德陽王攝政,為造天現異象,就殘忍殺害了三名無辜百姓,喪心病狂豬狗不如”沈摯又看到了一本以睦州異象痛罵婦國的奏牘,氣得眼睛都紅了。
“別生氣了,氣出病來多不值。”王妡把手邊的甜湯遞給沈摯,笑道“還回去就是了。”
翌日,王妡就以睦州還淳縣異象下詔,罷還淳縣令職,責令睦州知州親去安撫被“晴天霹靂劈死”的三人的家中老幼。
朝臣們大概是沒見過這么無恥的,天現異象害了人命,不僅不罪己,反倒一推二五六,被起了個仰倒,然后諷諫之聲更為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