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櫻弱柳扶風的身姿隱匿在街巷中,石橋上的人最終只剩下久久不能回神的張幽。
她明明說用情至深那句話是假的,為了自己和崔府的名譽是真。
可在張幽聽來,前者似乎才是崔櫻的心里話。
她笑容出來的那一刻,眼角的淚都差點掉出來了。
空曠的道路上響起一連串馬蹄聲,賀蘭霆坐在馬背上氣宇軒昂的身影逐漸出現在人的視野中,他一眼掃見似乎也是剛剛來到府邸門口的張幽。
賀蘭霆讓人把馬牽走,跟張幽一前一后地進去,走到庭中,才聽見他不經心地問道“見到崔櫻了她怎么樣,可有生氣,孤沒去的緣由,你可曾都跟她說了。”
“見了,也說了,崔娘子是明白人,她很通情達理。”
賀蘭霆語氣變得微妙而玩味,似乎張幽這個回答并不能讓他滿意,而張幽也不知道賀蘭霆到底是想聽崔櫻生氣了,還是沒生氣。
好像通情達理不對,不通情達理也不對。
賀蘭霆眉眼漠然,淡淡道“那她今晚一定玩得很高興了。”
盛世昌隆,團圓夜能從白日熱鬧到另一個清晨,天不亮,雞不鳴,京畿城中慶祝的黎明百姓不會散去。
“街市上有隊伍舉燈游行沒有,民間祭拜的兔將軍她看了應當喜歡吧。可有買兔子樣式的提燈”
賀蘭霆沉穩的話語中,連想帶猜地描繪著崔櫻今晚過節的畫面,他還不知道事實與他想的大不相同,眉梢輕挑,微微疑惑幽漆的眼神覷向沉默良久的張幽。
“出事了”
“殿下。”張幽艱澀地道“崔娘子今晚遇到的事大概會永生難忘”
他抹了把臉,打起精神,將發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道來。
“顧行之誤會我與崔娘子有污,當街打了崔娘子一耳光崔娘子說,這都是她自己做的決定,只要能保全殿下的名聲就好,她不后悔。”
“今后出了什么事,她都一人扛下來,絕不會暴露殿下的身份。”
“最后她還說”
張幽頓了頓,神情很凝重的余光瞟了眼,早已面無表情渾身都凌然冷冽的賀蘭霆,像極了山崩之前的平靜假象。
他聲音很穩地問“說什么。”
張幽“她說,從前不知世間疾苦,直到遇見殿下。雖然世間疾苦,但她甘之如飴。”
“這也是她,唯一能為殿下做的。”
哪怕他們之間,名不正言不順,就連情意,也含糊不清。
但崔櫻還是選擇站出來承擔后果,她明明還沒嘗到真情的滋味,就先做了真情的事。
明窗外,是帶人氣勢洶洶闖進來的馮氏跟崔玥。
哪怕耳邊是落繽焦急的聲音,倚著窗的崔櫻依舊顯得不驚不懼,她甚至笑看著這一幕,用一種互訴衷腸般的柔情呢喃道“我出生十七載,平生第一個戀慕上的,是我未來夫婿,可他人面獸心,我引以為恥。”
馮氏等人到了院里,被朱墨帶人攔住。
就這樣遙遙相望,崔櫻仿佛在說給自己聽,“這第二個,我以我自己為恥,自甘沉淪,還管不住邪欲妄念。”
這是她的韶華,她的青春,她的一片春心。
馮氏已到了房內。
“所謂疾苦,就是嘗得圓滿,而求不得圓滿。”
崔櫻含笑轉身,“細君,你說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