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情況下,誰也不敢胡亂多言。
山中無歷日,寒盡不知年。
對剛剛蘇醒的崔櫻來說,時間的流逝已經對她不重要了,她眼前是一片無盡的黑,背上好像壓著什么人,沉得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覺得胸前一片的位置在隱隱作痛,于是想要翻身出去,她剛動了動,一只手打下來,僵直地垂在她臉龐。
崔櫻受驚地頓住,在對方毫無動靜以后,才小心翼翼地喊了一遍,“鄒護衛。你,你還好嗎”
沒有人應她,唯一的聲音是山中的風,在吹拂著周圍的草木樹葉。
崔櫻忐忑地慢慢地朝對方摸索去,她抓到了一只手,應該就是鄒護衛的,崔櫻越摸越不對勁,這只手早已經變得冰涼,還硬邦邦的,與她認知中的觸感不同。
這是死人的手,崔櫻嚇得縮回手,徹底被心里涌出的想法驚出一身冷汗。
她聲音不禁顫抖,小聲而絕望地道“鄒,鄒護衛,你有沒有事。”
崔櫻哽咽著再次伸出手,即便看不到,她也不敢再睜開眼,觸及對方毫無反應的鼻息,她終于確認壓在她背上的護衛已經死去多時了。
而她也回想起了,在此之前他們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地動出現了,引起山中落石滾下來,其他人要么被砸傷,要么當場一命嗚呼了,只有鄒護衛拉著她逃命。然而,就在他們逃跑時,山中出現了同樣要往山下奔逃的走獸。
他們的背后,還有一頭巨大而兇猛的剛鬣朝崔櫻撞過來。
崔櫻當時已經陷入了絕望,以為自己就要死在這里,結果被人重重撲倒在地,她眼前一黑,接著便感覺到身上如有被重物碾壓的鈍痛襲來。
“貴女,屬下姓鄒,下面還有幾個弟妹要養活,請貴女活下來后,替我,替我”
剛鬣從他們身上徑直踩過,蓋在她背上保護她的人說著說著就沒了聲息,崔櫻不知道他情況如何,眼淚卻忍不住涌出眼眶。
有了剛鬣的前車之鑒,其他走獸在慌不擇路的情況下,有的也踏過他們,崔櫻捂著嘴,極力隱忍身體上的痛苦,一面期望這些苦難快點過去。
甚至期望有人能在這時候出現,救救他們。
然而,從始至終,她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最后一絲天幕被徹底遮蓋,整座山都陷入無垠的黑暗中,而她因為身上的疼痛,不久之后便暈了過去。
再醒來就是現在這般模樣。鄒護衛留下他的姓名,最后為了保護她而死,崔櫻即便與死人待在一起,想起對方生前的樣子,似乎也沒那么怕了。
她費了一番精力,艱難地從對方身體下面爬出來,氣喘吁吁地呆坐在一旁。
此時天黑得就像濃稠的墨汁,就算崔櫻努力睜大眼,甚至趴在地上想要努力辨認草木,除了讓草尖扎到眼睛以外,根本看不見任何東西。
她在這里,就好像瞎了一般,崔櫻試著朝山中吶喊求救,除了空曠的回音,就是一片死寂。
就仿佛,整座赤侯山只剩下她一個活人,一點風吹草動,都在摧殘折磨著她恐懼的內心。
崔櫻不知日食何時會過去,只有寄期望于山下的人發現她不在行宮,會上山來尋她。可是,赤侯山都地動了,山下就能安然無恙嗎。
微風中傳來一股血腥味,崔櫻聽見腳步聲,飛快地回頭,驚惶地望向四周。
突然,她看到一點亮光,欣喜的臉色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