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櫻以為是她回來了,結果話音落了半刻,對方也沒回應。
房內寂靜,窗戶半開,后墻上的水波倒影晃得人心惶惶,崔櫻不由得攥緊了被子,猶豫片刻,她還是自己下榻去了。
崔櫻“誰來了。”
她緩慢地走過畫屏,呆愣地與燈下立在原地的賀蘭霆四目相對,他卸了玉冠,青絲用飄帶束在背后,一身沐浴過的氣息,高大威儀面容冷靜地深深看著她。
賀蘭霆往前走,崔櫻往后退。
兩三步之后,賀蘭霆停下腳步,眼神莫測的盯著她臉上微微的抗拒,道“孤來這,只是為了看你。”
然而,崔櫻與他預想中的反應不一樣,賀蘭霆以為見到自己,崔櫻該是欣喜的才對。
可她下一刻,有些刻意地避開了他熾熱的目光,柔聲勸道“太晚了,剛才顧行之要來,我阿兄都去攆他了,殿下,你也請回吧。”
賀蘭霆蹙眉,他就是知道崔珣不讓外人探視崔櫻,尋了機會秘密潛進來。
沒想到,崔櫻竟然不愿意見他。
“你還在埋怨孤。”賀蘭霆凝視著她的身影道“那天帶阿姐上山看風景,卻不帶你,是不是。還是怨恨孤,在地動時,偏偏帶著阿姐先行離去,沒有返回去尋你。”
他想崔櫻若是因為這些而怨恨他,倒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畢竟,就連他也沒想過,崔櫻孤身一人在赤侯山惡劣的環境中撐了下來。
他預想過的情況,定然是有人在保護她,那幾個護衛若是不死,地動過去后,大概會獵一些野物回來給她吃,撐個七八日,或是數天半月都不成問題。
結果,出乎意料的是,那些人都死了,只剩下崔櫻一個。
他看到了她的慘象,當時在山上,崔櫻的模樣哪像現在這樣干干凈凈,她傷痕累累不說,精神氣色可謂憔悴。
用過的刀出現了凹痕,手上的傷皮開肉綻,滿臉麻木,神色僵硬,她不像還活著的人,反倒像一具失了魂魄的軀殼。
賀蘭霆回想當時的情景,嚴厲冰冷的臉色稍稍緩和,他盡量不那么硬邦地跟她說話,“你看見孤和阿姐在一起,為何要走,孤還以為,你回去找顧行之了。”
他說完了,崔櫻竟然還不肯說話。
賀蘭霆上前,正要問她怎么回事,就聽崔櫻低著頭,溫聲的很小聲地道“沒有。我,沒有怨殿下。”
賀蘭霆黑眸一眨,以為自己聽岔了,他擰眉更仔細地盯著崔櫻。
她略微不安地捧著受傷的手,縮著的肩膀很認真地盯著地面道“天災,來得太快,沒有人能預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錯不在任何人,是殿下帶張夫人上山陪她賞景,自然也該將她安全無恙地送回去。”
“真要說錯,錯應該在我,我當時心緒不寧,不好叨擾,就去了別的地方,沒想到反而害了鄒護衛他們。”
“我在赤侯山出事,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若我不那么任性,若我乖乖等在那里,說不定,說不定我們大家都不會有事。所以還是怪我,不怪殿下,是我,咎由自取,咎由自取”
賀蘭霆看到她腳邊的地面,漸漸被幾滴水漬打濕,這才感覺到崔櫻情緒不對勁。
他上前按住她的肩膀,抬起她的臉,一下看清了她臉上的淚痕和眼里濃濃的歉疚,賀蘭霆目光頓住,他忍不住放緩了聲音,“不是你的錯,崔櫻。”
賀蘭霆正要安慰她,就在此時,房門忽地敲響,“崔櫻。”
顧行之站在門外,左右相望,做賊一般又敲了敲門,問“崔櫻,崔珣不在,能不能讓我進去看看你。”
屋內瞬間安靜如斯,顧行之看著眼前的光亮,他確定崔櫻應該還沒就寢,她卻為何始終不回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