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蘊年這次真得走了,拎著那把濕漉漉的傘,穿著濕漉漉的衣服,走得匆忙,頭都沒回。
他走了后,寧妙香先問起來“他是誰烏桃他是誰”
烏桃“以前的一個朋友,就是住什錦花園胡同的,媽,我和你提過的,最近他回來了,上次見過一次。”
寧妙香一下子明白了,女兒偷偷藏起來的洋娃娃,就是這個小伙子送的。
她沉默了一會,道“那等他回來,請他來家里吃飯吧。”
大雜院里其它人也都反應過來了,從剛才小兒女說話的樣子看,誰都能看出,那個小伙子心里是惦記著烏桃的,要陪著自己爺爺去唐山了,冒著大雨,就這么急匆匆地趕過來說一句話。
不知道走了多少路,只為了說這一句話。
大家想起剛才那小伙子的樣子,倒是都覺得不錯,潘奶奶直接贊嘆開了“這小伙子,長得四腳齊全,干干凈凈的,瞧著說話也像樣,挺不錯的。”
而且聽那意思,是要跟著爺爺隨同中央慰問團出發,可見家里也不是一般大雜院人家,反正各方面條件都差不了。
勛子媽到底有些見識,夸道“這一看就和咱們不一樣,咱們烏桃讀書這么多年,沒白讀,以后找個這樣的,那可就是攀了高枝。”
烏桃聽了,忙辯解道“大家伙別誤會,這只是我朋友,小時候一起玩過的朋友,沒有別的。”
她這一說,大家都笑了,寧妙香也笑道“就是小孩子家交朋友,一起玩得好,大家別多想。”
大家都紛紛點頭,說是是是,但其實誰不是過來人,一個個心里跟明鏡似的,普通好朋友,哪能這個時候還惦記著你來看你。
只不過烏桃年紀小,臉皮薄,再說未必想到那一層,就是下意識惦記什么的,也是有的,所以大家都不提了。
或許是葉蘊年出現的小插曲,大雜院里氣氛倒是不那么緊繃了,大家開始說起話來,商量著把水全都淘出去,再把各家的房子都檢查修繕一番。
“這個時候,大家伙都得同舟共濟,互相扶持著,平時有什么雞零狗碎口角,這個時候別計較了,關鍵是咱們院子里別有人出事,咱們就算取得了大勝利。”
潘爺這么一說話,大家都鼓起掌來。
是啊,平時也許炫耀誰家孩子出息,誰家孩子工資好,誰家過節發的勞保用品多,可是現在是生死關口,那些事都犯不著計較了,誰也不想看著大雜院里再少什么人了。
順子媽想起這個,難過起來“這幾年,咱們院子里走的走,下鄉的下鄉,人越來越少了,可別再少了。”
她這一句話,大家都心酸起來。
接下來幾天,北京的天氣反復無常,時不時就是一場大雨,陰蒙蒙的,總讓人感覺,這個世界仿佛走到了末日。
烏桃趁著暴雨停了的時候,去找了孟士萱王培鑫,還有劉紅玉,好在大家伙都沒出事,她又看了洛再久,不過聽洛再久鄰居說,他一直沒回來。
這讓她有些擔心,但是也沒辦法,她不知道怎么聯系洛再久,更不知道去哪里找他,只能無奈地回去了。
大雜院里,大家伙各自探望了親友,傍晚時候聚在一起,聽潘爺的收音機,聽那里面的消息。
這次的地震果然是唐山那邊的地震,聽說一夜之間,一座城市變為了廢墟,就這么全埋了,所有的樓房都塌陷了,聽說中央最開始幾乎和唐山斷絕了聯系。
現在中央的人馬已經前往唐山開始救援,消息說是死了很多很多人,不知道多少,反正很多。
人們的心情沉重起來,他們很多人沒去過唐山,也不認識任何一個唐山人,但是就在那距離北京并不算太遠的地方,有一個叫唐山的地方,就這么埋葬在廢墟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