蔽焱臺之事,對墓幺幺的不予追究,朝中頗有微詞。多言圣帝過于寵愛這位新晉郡主,哪怕她分明忤逆圣旨,引起法場大亂,不說嚴懲,不去追責反而連句重話都沒有說過,對這位畢竟身份敏感的貴子太過偏愛。
蟾桂宮昌安門外,道樞集。這處是隆天九百井陌始道,又是九道御道源路,更是一座刑場。今日其上坐著的審判官,不是旁人,正是這位風頭浪尖上的郡主。
華服高冠,珠釵寶簪。朝中世人對她的議論絲毫沒有對她造成任何影響,她仍神采奕奕,還能與身旁的尤煬談笑風聲。
一排排囚犯被押上來。
墓幺幺看上一眼,便扔下一個當死牌。
大狴院抽調了所有的劊子手,什么回家休息的還有還沒出師的,都一并召上了,也是人手仍不夠的緊緊巴巴。
一批批死刑犯被押上刑場,一道道當死牌隨手扔下。
一條條血線飛起,一顆顆人頭被懸于高粱集于車上。
不用這些文書們去挨個念這些囚犯的名姓和罪名,都是她所認識甚至很是熟知的人。疏紅苑九司里從總司到九理,她都熟知,下面的軼官但凡與汪若戟有關的她當也認識。至于負責宮廷和霸相府守備暗衛的靜夜衛,那些出類拔萃的,朝夕相處過,甚至也貼身保護過她的安危,她自然也都認識。
“周廷,疏紅苑四司總司。”
念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尤煬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墓幺幺。這位周司理聽說保護過墓幺幺去夜曇海的,與她私下關系也很是親密。
但墓幺幺的表情與剛才并沒有任何分別,她抽出當死牌,朝下一扔。
“墓幺幺。”刑場下跪著的幾排囚犯里有人忽然怒吼一聲。“你這個狼心狗肺的賤女人枉相爺對你教之恩化,枉霸相府對你恩重如山枉我們一群人對你忠心耿耿,生里死里護你周全”
墓幺幺這才掀起眼來,望向階下那怒吼的人。
一旁的衛兵上前把那人踹到在地,重重地踢了幾腳綁上刑柱,也沒阻了他繼續惡狠狠地唾罵著。
非人的折磨已將他弄得面目全非,她也依稀從那青腫的五官里辨得這人是誰了。肖柳,四司的五席。與周廷是表親,關系很好。
“疏紅苑里弟兄們都怎么對你的你墓郡主貴人多忘事,那么夜曇郡這么近的事呢我們為你出生入死,我哥為了你和敏公公干起來,你一句話我哥二話不說回去給你搬救兵你呢你就這么對我哥對我們這些兄弟的霸相府,疏紅苑也好,靜夜衛也好梼杌衛也好哪個人不是對你墓幺幺一片真心赤城,哪個不是為你赴湯蹈火萬死不辭要是你墓幺幺想要我們的命,只管說一句,我肖柳也好這些弟兄們也好,二話不說自個兒把腦袋摘下來放你跟前讓你當球踢都行”
“霸相府養條狗都知道沖誰叫喚,就因為圣帝封了你一個勞什子的郡主你就把我們都給賣了去當他的好奴才圣帝給了你榮華富貴,你就連親爹都不要了潤明大宗這樣寵慣你,你就看著潤明大宗尸骨不存虧他媽陳鷺大哥還天天惦記著我們家貴子怎么怎么,你他媽的是怎么對他的弟兄們的就他媽的殺個自己養的雞子也得當眨個眼睛吧你倒好,處理這些跟著你這么些年的人你還能和你旁邊的男人眉來眼去”
“天天就知道想男人離了男人不能活得浪蕩妓女一個”
“肖柳”
不等這些人開口,竟然是一旁始終垂頭不語的周廷打斷了他。“不要再說了”
“呵,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當她是貴子你當她是貴子她拿我們這些弟兄們當人看了嗎她做出這樣背信棄義的事臉皮都不要了,我憑什么不罵她她能當霸相府的內奸,還怕我們這些冤死鬼戳他脊梁骨嗎”
“夠了”周廷猛地抬起頭來,“給老子閉嘴”
“她就是豬狗不如的畜生,憑什么不讓我罵弟兄們顧忌著顏面不想罵,我他媽咽不下這口氣到土里埋著我也咽不下去這口氣”
尤煬被肖柳罵的莫名其妙的紅了個大臉,憋了半天除了喊那些下屬去按住肖柳什么也沒說出來。法場上回蕩著肖柳的唾罵聲,大狴院那些護衛和峯月衛只是象征性地打了他兩下也不再多管,好像是一副嚇傻了樣子其實不過是在看戲罷了。
竊竊的嘲笑聲、隱晦的鄙夷、甚至不乏猥瑣淫穢的眼神聚集在了墓幺幺的身上。身邊的尤煬遲遲沒有落下讓劊子手就位的意思,她站了起來從審判臺上走下,來到了周廷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