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冉阿讓幫她解開了結,拿下了衣服。
“給你。有碗嗎”他從旁邊遞給獵戶衣服。
獵戶拿到衣服,手里抓揉感受了一下,果然又厚又軟,是好料子。他當即眉開眼笑,“有,當然有”
只有一個木碗。
冉阿讓先給自己舀了一碗,他大口地喝了,感覺味道還不錯。于是他又舀了一碗,扶起枕在他腿上的朱諾安。“喝吧”,他輕輕吹了吹,他記得她怕燙來著。
真的很燙,剛出鍋的肉湯啊朱諾安的上唇接觸到湯的瞬間就被燙得抖了一下,再迷糊的人都被燙醒了這大哥是鐵打的嗎
冉阿讓見她這樣于是把碗先放地上等涼一點再喂給她。
火坑對面的獵戶一邊喝湯一邊觀察他的這兩個不速之客。他實在猜不透這么迥異的兩個人怎么會是朋友。這個男人明顯年歲已有40,寸頭長須,皮膚黝黑,衣服破舊不堪,一路風塵仆仆的樣子,那模樣不像個正經人像像兇案犯而他懷里這個女孩,雖然衣服上也有污跡,但跟男人對比還算整潔,而且皮膚白皙,這個膚色一看就是不曾勞作過的上等人但卻穿著男裝
獵戶自1793年以來就跑到阿爾卑斯山里避世,他想到革命時期那些瘋狂的女人,她們一邊拿著武器沖擊監獄和議會一邊大咧咧穿著褲子上街,可能這個女人就是一個非常激進的女革命黨她甚至剪了發呢
獵戶一下子就想通了,一對革命黨人遭受迫害所以跑到這山區里。難道外面那癲狂的浪潮還沒有退去嗎
朱諾安餓急了,她讓冉阿讓端來碗,手指試了試也不算太燙,然后就著他的手慢慢喝了下去。冉阿讓感覺自己又回到了青年時期,那時他抱著侄子,也是這樣給他們喂食的。
這個湯非常濃稠,也算滿足了朱諾安想喝粥的愿望,她砸吧砸吧嘴,又喝了一碗。湯里有些肉塊她嚼的太累,于是讓冉阿讓都挑走吃了。
等到屋里三人都吃飽喝足了,獵戶把火熄了,只留一點余燼在坑里燒著。
朱諾安的燒是一陣一陣的,她自己也發現了。吃過晚餐后她明顯精神又好起來了。她很想知道醫生給她的診斷,雖然她知道大概率不靠譜,但也沒有現代醫院讓她去看呀。
“我到底是什么病”她低聲問冉阿讓。
“你發燒了。你會好的。”冉阿讓真的不知道霍亂怎么說。況且就算他知道怎么說,他也不想告訴朱諾安。霍亂被視作不治之癥,即便她最后無力回天,他也不想讓她在驚恐和擔心中死去。
“”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朱諾安估摸著她也問不出什么了,于是轉向另一個話題,“我們在哪”
“在山里。”
“哪座山里”大哥不要搞廢話文學了。
冉阿讓抬頭問獵戶,“這個地區叫什么名字”
“嗯aes。”獵戶在一邊剔牙。
他又低頭看朱諾安,地名他也不會翻譯。
朱諾安看著他的灰藍眼睛,已經失神了。不是她被他眼睛迷到了,她是完全被aes這個詞嚇住了。
她他們已經走到阿爾卑斯山了。昨天還在地中海邊呢她現在內心風中凌亂。我就說一路上風景那么像瑞士敢情真的跑瑞士了他們這在瑞法邊境吧這是要干什么偷渡嗎話說19世紀出國要護照和簽證嗎一大串問題像彈幕一樣滑過她的腦子。
算了,她閉了閉眼。瑞士就瑞士吧,跑不到英國去瑞士茍著也行。
“困了”冉阿讓輕輕搖了搖她。
朱諾安點點頭,她走了一天腿都要抽筋了,而且發過燒,肚子一飽她就困了。
冉阿讓也覺得是時候休息了,明天還要繼續走。床鋪是木屋主人的,他們倆只能躺地上。他拿過大背包拍了拍當枕頭給朱諾安枕著,然后他看了看火坑里散發的余熱也快盡了,朱諾安把唯一能御寒的衣服付給了獵戶,她現在只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衫蜷縮在地。即便有屋子遮蔽,夜晚肯定會更冷。他把自己那件打了補丁的外衣脫下來蓋在她身上,然后只穿著破黃麻襯衫躺在朱諾安旁邊。
獵戶也上床了。煤油燈熄滅。
半夜木屋內呼嚕聲震天。冉阿讓又被吵醒了。他翻個身繼續睡,然后他滾到了朱諾安那邊,差點壓到她。他想拍拍她說聲抱歉,然后手摸到她的臉,發現又是一陣滾燙。
又來了今晚的朱諾安甚至沒有發出不舒服的鼻音,太安靜了,就像一塊要燃燒殆盡的木炭,馬上要熄滅了也沒有任何聲響。冉阿讓找到那塊手帕,它已經被熱氣蒸干了。他心下懊悔,趕緊摸出水袋倒水濡濕它。水不太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