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緊緊摟著她一會兒然后起身,他快步走向街道去找其他人家。第二家,第三家,每一次他都吃了閉門羹,他不求別人一起收留他們兩人,只要她能在遮蔽風雨的屋子里休息就好。第四家的一戶女主人開了門,冉阿讓向她提出只收留朱諾安的要求,她欣然同意了。等到冉阿讓準備放下朱諾安的時候,女主人看到了朱諾安的臉,原先她一直臉朝著他的胸口窩在他懷里。“是下午那個女人”,女主人揮舞著掃帚將他們打了出去。
冉阿讓抱著朱諾安走在冷寂的街上,恰巧路過街角花園的茅棚。那茅棚里的黑暗中突然顯現出一只大狗來朝著他們狂吠,冉阿讓怕惡狗撲來撕咬便將木棍丟了過去。他一陣快走,又走回了街心。
他有些累了,抱著她坐在一塊巨石上。朱諾安的身體滾燙就像昨晚一樣,他將額頭貼著她的額頭說“noan,狗也來欺負我了。”依舊沒有回聲,冷風吹著他單薄的黃麻襯衫,但是他的懷里卻像火一般燙。他佝著腰臉貼著她的臉,他想今夜她就要死了,她就要死在他懷里了。
他深吸一口氣,還不能這樣放棄。于是他又起身在城里尋找還亮著燈的人家和旅店。
冉阿讓抱著朱諾安走到了省長公署,過后又到了教士培養所。在經過天主堂廣場時,他狠狠地瞪著天主堂的尖塔。他已經困憊不堪,于是在天主堂門前的石凳上坐下來。他不停地跟懷里的女孩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那陣眼底發熱的感覺又來了。
恰巧有個老婦人從那天主堂里出來,她看見一個男人坐在黑暗里,懷里好像抱著一個人,便說“您在這兒干什么,朋友”
冉阿讓正生氣又懊悔,于是氣沖沖地、粗暴地回答說“您瞧見的,老太婆,我的朋友要死了我在為她送行。”
“您為什么不到醫院里去”
“因為我沒有錢。”她得了霍亂,不治之癥。
“唉”那老婦人說,“我荷包里也只有四個蘇。”
“給我就是。”
冉阿讓接過了那四個蘇。
老婦人繼續說“這一點錢,不夠您帶著您的朋友去看病。不過您去試過沒有您總不能就這樣帶著您的朋友過夜呀。你們一定又餓又冷。也許會有人做好事,讓你們住一宵。”
“所有的門我都敲過了。”
“怎樣呢”
“沒有一個地方不把我攆走。”
那個“老太婆”推著冉阿讓的胳膊,把廣場對面主教院旁邊的一所矮房子指給他看。
“所有的門,”她又說,“您都敲過了”
“敲過了。”冉阿讓很疲憊。
“敲過那扇沒有呢”
“沒有。”
“去敲那扇去。”
冉阿讓上前敲響了那個木門,他好像用了全身的力氣,他騰出手,橫起,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