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阿讓從包袱里翻出來那張朱諾安的回執單,他翻到雪白的背面,用小瑞爾威的炭筆在上面寫字。
他趴在地上,一筆一劃很艱難。他寫的時候手劇烈顫抖,但寫完如釋重負。
“好孩子,請你把這封信交到迪涅天主堂,一個短發女孩手中。她是黑發。請一定要送到。”他把紙折了折,又拿出錢包里的一枚硬幣,一起交給小瑞爾威。
“不辱使命”小瑞爾威怪模怪樣地行了一個軍禮。他把信塞進口袋,又迎著太陽看了看那枚硬幣。哇五法郎他今天發財了
“先生我走了”小瑞爾威歡快地一溜煙跑走了。
冉阿讓坐在地上看著小男孩離去。他呆呆地坐了一會兒,直到太陽落山,視野昏暗,他才如大夢初醒一般。他站起來,腳邊包袱里滿滿當當的是那六副銀餐具和兩只粗重的燭臺。
他慢慢地彎下腰,機械地背起它們。布袋子摩擦他背上的傷口又出血了,但是他好像一點都不知道痛。他一步一步往迪涅方向走,他想他還是要親自見她,他要當面乞求她的寬恕。如果她能原諒他他的淚水又涌出來,如果她能原諒他,他可以帶她一起走。去哪生活都好,他要重新開始清清白白做人,再不會有人歧視他,也不會有人欺負她。
他抹了把淚抬頭向前走。
跟主教達成口頭協議后,主教就正式把她介紹給“家庭成員”了,雖然她已跟她們見過面。
“哎嘿嘿嘿咱們歡迎zhunuoan小姐加入咱們大家庭。zhu小姐,希望您不要覺得跟三個老人家一起生活太苦悶了。”
主教把他妹和在菜地干活的馬格洛大娘召集在經堂開了個小會。朱諾安又正式介紹了一遍自己的名字格式和籍貫來歷。
“如果覺得麻煩叫我juno就好。”
“juno姑娘。”馬格洛大娘從昨天就一直在奇怪她的長相,原來竟是那個童話國度來的人,就是這名字太拗口,命名也奇怪,姓居然在前。大娘聽到可以叫她juno就從善如流了。
“zhu小姐。”巴狄斯丁姑娘一貫稱呼別人的姓氏,這是禮貌。原來這女孩是中國人,她看了她哥哥一眼,頓時明白為什么要收留這個女孩了,不只為踐行那兇惡之人昨日的托付和善心。而且這個女孩的姓氏原來她哥這么多年還放不下,她內心嘆了口氣。
畢竟主教屋子里多了個人生活,還是個適齡女孩,這就有的忙了。
主教想了想,讓她和其他兩位女士一起住樓上,都是女子好互相照應,樓上正好有三間房,現在還空了一間。樓下她那昨日睡的半間暖房,僅容一張留備客人寄宿的床,實在不是長久生活的地方。而且主教常需要把那床讓給那些因管轄區的事務或需要來到迪涅的鄉村神甫們住宿。
朱諾安什么東西也沒有,她唯一的衣物還被燒了,現在真是赤條條來去無牽掛。正當她幫著鋪好新房間的床,下樓準備去花園找昨天的火盆撥撥灰,路過臨街的餐室就聽到有人敲門。
朱諾安現在明白主教這屋就是萬事屋和有求必應屋,上前去開了門。
一個缺了顆門牙但笑容燦爛的小男孩站在門口。朱諾安想,這孩子好像假笑男孩
那孩子眼睛轉了轉,盯著朱諾安上下看了一通然后點點頭,“就是你了小姐,有人托我給您帶封信”
他掏出一頁折疊成豆腐塊的紙遞給朱諾安,然后歪歪扭扭地做了個軍禮。雖然聽不懂,但朱諾安看他這樣子也忍不住發笑,她接過那紙,然后也學著他的樣子給他回了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