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都沒有揪出那個害了他這么多年的人,衛持心情煩躁,用過晚膳又被皇帝叫去御書房讀了半天奏折。當他口干舌燥地走出御書房,只想找個地方清靜清靜。
他想清凈,偏偏有人不答應。
路過尚儀局時,正好看見蕭姝兒一行人被接引女官帶著走出來,放眼望去,隊伍里并沒有薛寶兒。
被留堂了
小瓷娃娃平時看起來挺機靈的,很會讀書也很會寫字,為此太傅還夸過她,怎么連點破規矩都學不會。
正想著,忽聽隊伍里有人小聲嘟囔“今天楊尚儀的臉色也太難看了,跟個死人似的,猛地瞧見把我嚇夠嗆,也不知薛贊善現在怎么樣了。”
“那還用說你又不是沒被留下過,楊尚儀一個不滿意就要打手板,上次我的手都被戒尺打腫了,好幾天才消下去。”另一個道。
說起打手板,站在她們前排的兩個小姑娘也聞之色變,其中一個撫著心口直后怕“我感覺演練時我還不如薛贊善做的好,謝天謝地楊尚儀沒看見,不然留下的就是我了。”
站在最前排的蕭姝兒聽了,冷哼一聲“也就你以為楊尚儀沒看見,有那謝天謝地的功夫,倒不如謝謝自己有個好爹。”
“跟我爹有什么關系”那個捂心口的問。
旁邊立刻有人應聲“你爹是戶部侍郎,正三品大員,楊尚儀想找人出氣自然要撿軟柿子捏。”
“你說的很是。”
王熙鸞被眾人有意無意地冷落了許多天,像是終于找到重新融入的切入點,面露得色“薛寶兒的爹死得早,只剩下寡母,還有一個成天吃喝嫖賭的哥哥。便是楊尚儀再如何磋磨她,薛家也不會有人給她出頭的。”
眾人聞言詭異地靜默了一瞬,蕭姝兒撩起眼皮掃了王熙鸞一眼,不咸不淡的“她好歹跟你沾親帶故,她家落魄潦倒,你臉上很有光嗎”
剛才捂心口的那個小姑娘也跟著小聲嘀咕“即便不是親戚,也不該這樣背后議論別人。”
王熙鸞氣得不輕,戶部侍郎家的女兒她倒不怕,可首輔之女蕭姝兒她萬萬得罪不起。
原來留下薛寶兒是為了出氣。
拿一個幼年喪父的小姑娘出氣,很厲害嗎
虧得薛寶兒早上還同情楊尚儀的處境悲慘,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衛持站在假山石的陰影里,輕輕磨了磨牙。
他記得民間還有句俗話叫惡人自有惡人磨。
他惡人做多了,也不差這一次。
等蕭姝兒她們走沒影了,衛持“唰”一下搖開折扇,抬步朝尚儀局走去。
早聽說衛持中午剛去內務府喝過茶,劉公公到如今生死未卜,抬眼瞧見閻王爺大馬金刀殺到自家來了,尚儀局當值的內侍宮女全都嚇得僵住了,不要說阻攔,竟沒一個人敢發出聲音。
所以當衛持用折扇頂開朱漆雕花大門走進去,正看見薛寶兒似弱柳扶風般迎面朝他走來。
在明亮的燈光下,小姑娘膚白勝雪,眉眼如畫,那身又肥又大的低階女官服竟沒掩住半分風華,反而平添了幾分異趣,和一點點弱不勝衣的嬌羞。
衛持深深吸氣,他萬萬沒想到平時一副棺材臉的楊尚儀,除了教出一堆只會機械行禮的木偶人,還懂這些取悅男人的把戲。
下一刻,薛寶兒朝他盈盈行禮,媚眼如絲,蘭花指都要翹上天了
教一個不滿十歲的小姑娘后宮嬪妃爭寵時才會用到的伎倆,到底是什么惡趣味
薛寶兒還不知死活地保持著行禮的姿勢,衛持簡直沒眼看,真想讓她就這么半蹲到地老天荒,看她還敢不敢亂來。
可這小丫頭身子骨似乎不太好,衛持在心里嘆了口氣,扇尖朝她虛虛點了一下,嘴上卻不肯饒人“你在尚儀局鬧什么鬼呢起來說話。”
這時候門外才傳來一聲遲到的通傳“安國公世子到”
“”
尚儀局教的是正經宮規,本來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可楊尚儀求薛寶兒幫忙帶話時,薛寶兒問也不問要帶什么話,給誰帶話就爽快地答應下來,之后又換上一副商賈嘴臉,跟楊尚儀討價環節求楊尚儀教她一些后宮嬪妃邀寵時慣用的伎倆作為報酬。
楊尚儀沒想到薛寶兒答應得如此爽快,更沒想到她還有交換條件,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將了一軍,楊尚儀急于給衛持報信,又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報信人,只好硬著頭皮應下。
既然薛家費盡心機送女入宮學,必然存了攀附權貴的心思。
可薛家再如何富貴也只是一介商賈末流,即便薛贊善生得國色天香,若想攀附皇親國戚,頂破天不過得一個貴妾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