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兒終于想起來,當初那個被薛蟠從街上領回來給衛持治病的郎中,好像就是這個聲音。
他說著官話,尾音卻不自覺地輕輕上揚,給薛寶兒留下了那么一點點印象。
“你現在離開。從前的事我只當沒有發生過。”衛持聲音平靜而冷漠,抱著薛寶兒的手卻在不斷收緊。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薛寶兒要是還猜不出來衛持懷疑的人是誰,那她就是個傻子了。
可有人會一邊害人,轉眼又跑來施救嗎
若這個蒙讓有心置衛持于死地,那么在圍場他已經成功了,又為何大費周章地裝成什么游方郎中救他
這其中肯定有誤會。
“我可以離開。”蒙讓的聲音再次隔著窗欞傳進來,“但我想在離開之前告訴你一個秘密,關于你身世的秘密。”
薛寶兒一驚,也顧不得呼吸困難忙豎起耳朵聽,蒙讓的話忽然被人打斷了,院子里瞬間安靜下來,再聽不到一點聲音。
過了好久,衛持緊繃的身體才逐漸放松下來。
薛寶兒長長吐出一口氣,掙扎著抬眼看向衛持,小聲道“蒙讓就是那個游方郎中,上次是他救了你。”
衛持點頭,英俊的臉上沒有任何詫異的表情,倒是薛寶兒有些驚訝“你知道”
“他的目標不是我,而是我身邊的人。”衛持想起蒙讓常対他說的那句話。
你們中原人說,壁立千仞無欲則剛,我覺得很有道理。成大事者,當不拘小節,更不能有軟肋,尤其是那種人人都知道的軟肋。
薛寶兒睜大眼睛,指了指自己“所以他想殺的人,是我”
是了,那天哪怕衛持稍微猶豫一下,或是受蠱鈴干擾速度慢上一點,她恐怕就要被甩下馬背摔死了。
可那些怪物又是怎么回事呢
対付她這么一個弱質女流,驚馬足夠了。
而且從那天的情形看,若沒有蠱鈴在手,衛持和她一個也別想走出皇家圍場。
事情越來越復雜,薛寶兒想到頭疼,無奈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告訴衛持關于他身世的秘密。
対手的身份破朔迷離,實力強大,心思縝密,占盡了先機。若她和衛持還是這樣你知道一點,我知道一點地胡亂拼湊信息,早晚被人一鍋端,誰也別想活命。
盡管揭開舊日傷疤,衛持可能會疼上很長時間,至少沒有性命之憂。
“衛持。”薛寶兒伸手摟住少年勁瘦的腰,輕輕喚了一聲。
衛持還是第一次聽薛寶兒喚他的名字,忍不住垂眸去看她的眼睛。
少女大大的杏眼中仿佛含了一汪秋水,秋水明媚映出他的影子,只有他一個人的影子。
“什么”衛持好半天才道,“又想說喜歡我,離不開我是嗎”
少年眼中滿是歡喜,好像盛著一片星海。
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但她別無選擇。
薛寶兒就是這樣一個人,在做出決定之前喜歡思前想后,一旦下定決心就會一往無前。
她選擇不看衛持的眼睛,將臉輕輕埋在他胸前,讓他以習慣的維護姿態保護著她。
“衛持,我也有個秘密要告訴你,你聽了別生氣。我想了很久,這個秘密你早晚會知道,與其讓你從別人口中聽說,還不如由我來告訴你。”
“其實、其實那些傳聞都是真的,你是皇帝的兒子,親兒子。”
話音未落,薛寶兒明顯感覺到抱著她的人手臂輕顫了一下,她咬咬牙,繼續道“你若不信,可以去問蒙讓、長公主、安國公,甚至皇帝。”
“我猜想。”薛寶兒松松環著衛持的腰,手掌一下一下地撫著他的背,好像在安慰一個受傷的孩子,“他們不告訴你實情,可能與你的生母有關。那個要害你的人,不管是誰,也可能與這件事有關。”
“別問我是怎么知道的,我不會害你。”薛寶兒放緩了語氣,“本來不忍心告訴你,可我腦子笨,好多事都想不明白,又怕你蒙在鼓里受到傷害。”
薛寶兒把想說的都說完了,剩下只有靜靜等著,等衛持自己消化,做出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