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陛下點了點頭,說道:“此議可行。漢朝時便有此法,隋朝亦派裴矩管理河西,經略西域,可見通西域的商路甚是重要。”
停頓了一下,李二陛下繼續說道:“裴矩有《西域圖記》三篇,你可看過?”
徐齊霖搖頭,老老實實地說道:“微臣未曾看過。”
“雖是時過境遷,然亦有借鑒意義。”李二陛下說道:“對裴矩此人,你也是不甚了了吧?”
徐齊霖笑了笑,說道:“裴矩嘛,微臣倒是知道一些。此人乃初唐名臣,卻甚有爭議。”
“微臣以為,其佞于隋而諍于唐,非其性之有變也,乃所奉君主賢愚不同。君惡聞其過,則諍化為佞;君樂聞其過,則佞化為諍。陛下英明,虛心納諫,方顯出裴矩之賢。”
裴矩就是這樣一個看似矛盾的家伙,你可以稱他為佞臣,因為他給隋煬帝出了一些餿主意,搞得民怨沸騰。
但也可以稱他為賢臣,因為他敢于忠言勸諫,在初唐時沒少給李二陛下挑刺。
一個曾經阿諛逢迎,溜須拍馬的家伙,怎么能一反常態,成為忠直敢諫的賢臣呢?
后世的司馬光評價就很清楚,大概意思是說:人們只有在那些愿意聽真話、能夠聽真話的人面前,才敢于講真話,愿意講真話,樂于講真話。
說白了,根子在皇帝身上。皇帝賢明或昏庸,直接導致了下面臣子的稟性。
徐齊霖是實話實說,但這確實又相當于拍了一記馬屁。而且無相無色,事實如此嘛!
李二陛下捋須微笑,心里卻是美美的。
徐齊霖看他那樣子,也知道這馬屁拍得恰到好處。他沉吟了一下,繼續說道:“至于經營河西,微臣還是要說到棉花種植上。”
嘿嘿笑了兩聲,徐齊霖象是自嘲,說道:“微臣知道陛下又要鄙視,這臭小子,老拿個破棉花說事,哪里有那么重要?”
李二陛下給逗笑了,說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朕可沒這么想。你且說說,這棉花對經營河西如何重要?”
從棉花種植,到棉紡產業,能夠在國民經濟發展歷程中扮演重要角色,并成為國民經濟發展的支柱產業之一。
所謂“比之桑蠶,無采養之勞,有必收之效。埒之枲苧,免績緝之功,得御寒之益,可謂不麻而布,不繭而絮,又兼代氈毯之用,以補衣褐之費”。
如果你以為棉花產量高,價格就會低廉,那就大錯特錯了。
從南宋較大規模種植開始,直到明朝,棉花才超過絲、麻、毛、成為主要的紡織原料,棉布也才成為全國人民主要的衣著材料。
所以,在相當長的時間里,棉布的價格不說超過絲綢,也相差無幾,并不會成為大眾的衣料。
正象南宋時期的那句俗話:木棉收千株,八口不憂貧。這絕對比種糧食的經濟效益要高很多,稱之為暴利產業也不為過,起碼在十年之內是這樣的狀況。
既然漕運改革已經降低了江南糧食運至關中的價格,而河西又是地多人稀,大范圍種植棉花,也不是太擔心糧食的缺乏。
大不了半棉半糧,能夠自給自足就算成功。棉花變成棉布,變成棉衣、棉被、棉鞋等等,那收益足以吸引更多的移民前往屯墾。
而且,還可以號召大家族、權貴高官募民前去墾殖,也就相當于后世的農場,那開發的速度就更快。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徐齊霖白話了一大通,最后作了總結,“河西之后可開發隴右,還有河套,不與糧產區爭地,獲利卻極豐厚……”
李二陛下聽得極為心動,但也有疑慮,主要是對大家族、官僚前往河西劃地經營這個主張。
抑制兼并,這是除宋朝以外各個封建王朝都實行的國策,不管實行得效果如何,放開卻是萬萬不行的。
唐朝的均田制,以及對土地買賣的控制,現在還是很嚴格。李二陛下擔心的是放開后,再難以收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