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文修的臉色沉了下來。可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看向危野。出乎意料的是,他本以為沒見過世面的人,此時卻并不驚慌。
危野在主位坐下,端起茶盞,吹了吹杯中茶葉,“諸位好急的脾氣,不如先喝杯茶降降火。來人,給各位長輩添茶。”
管家忙叫下人上來,只是片刻功夫,對方咄咄逼人的氣勢不知不覺被打斷。謝文修發現他竟然無師自通了談判的手段。
“你拖延時間也沒用”茶水添完,一個人忽然拍桌子,“來人,把門外的掌柜都叫進來”
“我看誰敢。”危野聲音清亮喝道“胡管家,誰敢進來,亂棍打出去”
過去的危野也不好惹,但只能算是潑辣,胡管家第一次見他這樣威嚴的樣子,愣愣應道“是。”
他自進門便態度平和,突然發作讓眾人都是一愣,一老頭怒道“你以為你能當謝家的家”
“不然呢”危野八風不動,“要不要提醒你一下,我是這座宅子里唯一的主子。”
老頭氣得胡子翹起,“你不過是一后宅婦人,謝家從沒有內宅人當家的先例”
危野托茶杯的手指暗自攥起,面色微白,謝文修在一旁看著,忽然生出一點歉疚。
若不是因為他,危野也不用在這里承受這般侮辱。
危野深吸一口氣,很快從怒火中找到理智,“時移世易,現在是民國,女性都可以出來做生意,我生為男人,如何不能”
“閉嘴你既然嫁到我們謝家,就不該再提自己是男人的事”
“真是笑話。”他嗤笑一聲,茶杯擲在桌上,當啷一聲響,正如他唇邊的不屑,“這么大年紀,連句實話都聽不得。誰還缺了那二兩肉不成。”
“市井粗鄙之語”桌子被老頭拍得噔噔響,“我們謝家怎么會有你這種人,真是丟盡了祖宗的顏面”
來了來了,說不過就人身攻擊。
危野是誰,吵過的架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他氣人有一手的。瞟去一眼,“也難怪三叔這么生氣,您一大把年紀,恐怕那東西早已是不足二兩重了。”
“你”
“我什么我”危野冷冷道“我雖出身市井,也知道禮義廉恥四個字。”
“文修尸骨未寒,你們便來趁火打劫。說什么謝家的產業,你們捫心自問,這其中多少是文修打下來的你們坐享其成,卻不知感恩,前倨后恭,不仁不義,令人不齒。”
“清明可別去上墳了,祖宗看見你們,棺材板估計都壓不住了”
幾個老頭指著他,手指抖成了帕金森,臉色鐵青,看起來快厥過去。
謝文修不厚道地笑出聲,第一次知道危野這么會懟人,膽子還這么大。
就在這時,有門房跑來,悄悄對胡管家說了什么,胡管家一喜,將話傳給危野。
危野聞言,忽地輕輕笑了。他目光劃過這群人,語氣軟了回去,“今日得罪了,不如諸位長輩改日再來一敘,當家之事的確應該好好探討一番。”
竟不見他乘勝追擊,有人以為危野是示弱了,剛想接著逼他,卻聽他說“剛剛北邊發來電報,我二弟鈞崖要回來了。”
“到時候有什么話,你們到他面前說”
眾人皆是臉色一變。
謝文修的二弟謝鈞崖是庶子,親娘因暗害主母被謝老爺子厭棄,五歲時被謝老爺子過繼到一個沒有子嗣的好友家里。那家人從軍,謝鈞崖早早便上了戰場,驍勇善戰,替養父打下大片地域,如今是北方勢力強橫的大軍閥之一。
這年頭世道不太平,有槍才有話語權,誰敢去觸當兵的霉頭
沒想到謝鈞崖還會回來。這些人頓時氣焰全無,只好灰溜溜離開。
“等等。”危野開口“既然來了,不上柱香么”
“應該的,應該的。”他們訕笑著轉去靈堂。
這次危野只是隨意起身送了一步,就坐回主位,差人把門外的幾個掌柜的叫了進來。他們在門外聽了全程,此時都知道危野不好惹。
謝文修又見他對這些老狐貍軟硬兼施,讓人按舊例把賬本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