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回家,”李騫抹了一把臉上的灰土,一臉沒意思,“再去看看李爾那小子。”
所謂驚風,是后來腦膜炎一類的疾病,這類疾病發病很急,若不及時醫治,就是在后世也很危險。
其實,除此之外,傷風感冒、毒蟲咬傷、甚至只是木刺傷了皮膚,在這個年代,都可能致命,有人根據文獻統計,在離東漢八百年后的北宋,皇室之中孩童的夭折率高達45。在良好條件,以及更先進醫術下,兒童夭折率都如此高,更不必想這時候了。
荀柔知道,除了兄長荀棐,自己曾經還有過一個親哥,荀衍堂兄行三卻是家中老大,因為他曾經還有過兩個哥哥。他們同輩的長兄荀悅,字仲豫,仲為第二,也是因為他曾經有過一個未及序齒的大哥。
死亡如此輕易,以至于人們只能看淡這是一個,人們還在為生存而奮力掙扎的年代。
荀柔忍不住抱緊了荀衍的脖子。
“去哪頑皮了怎么這么臟”荀采從盆里抓起一把草木灰拍在荀柔的頭上,一通使勁的揉。
荀柔被揉得低頭,“我沒玩,就看了一會兒阿兄他們蹴鞠。”
他哪知道居然這么大的動靜,就在旁邊看著,都是半身的土。
“那不該靠得太近。”荀采將熱水兌了,用伸手試了試溫度,用水瓢淋上去,故意嚇他,“你這腦袋就才鞠那么大,人家一不注意,說不定把你當鞠踢了”
“阿姊,今天李家阿兄,問我是誰家孩子,”荀柔心里對李騫道了個歉,“會不會有什么問題”
“什么事”荀采嘲笑一聲,在他頭上拍了一掌,握住荀柔的幾根頭毛,擠了擠水,突然覺得不對,眉頭一皺,“等等,你去哪看的蹴鞠怎么還遇見李家的人”
“就是”荀柔頓了頓,發現自己給自己上了套,強制轉移話題,“阿姊,你說會不會有人去告官啊”
“你去里中了李家才”荀采頓了一頓,“你都不說一聲就出去了”
“阿姊,大家都知道,父親回來了”他們家逃的是不是有點硬核。
荀采眉頭皺一皺,將葛巾蓋在荀柔的頭上,猶豫片刻,還是蹲下身來,一邊給他擦頭,一邊道,“你現在還未念書,不懂道理,但你要知道,郡中、縣中、里中,父親大人品行高潔,心存大義,直言諫上,均是忠心慮國,并未做錯什么。
“如今雖然宦官當權,蒙蔽天子,為世之蠹害,但天下還有忠義之士,丘縣令、楊太守還有辛太守,都是明智之士,不愿聽命宦官亂命,具庇護我家。”
“里中諸姓,都是淳樸良善的人家,與我家鄰居多年,相互幫助、相互了解,知道父親品行高潔,都絕不會做出違背道義之事。”
“況且,我荀氏并非任其宰割之輩,袁司空、楊太尉俱與我家交好,愿為我家張目,天子縱使為天子,也要顧及民意,不可隨意妄為,只待時日,父親定能無罪而赦。”
“無論你在外聽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必害怕。”
荀柔嘆為觀止。
從后世觀點來看,他姐這番話,簡直太有水平了。
宦官把持政權,排除異己,地方豪強對抗中央,自恃無恐,士人把控天下口舌,相互之間勾結,關系盤根錯節咳咳總之可以說,除了不涉及邊防外族政策,幾乎是把東漢末重重弊端,尤其是后兩項。
所以,他們家,也榮幸的在東漢末年風云中,占一席之地。
曹老板也好,大備備也好,都一度努力的想要把這亂七八糟的天下理一理,但都未曾真正成功。
人們總說天下大勢,天下大勢,然而真正的天下大勢,最廣眾的百姓,最強大的力量,還在被遺忘忽視的角落。
百姓從來不過是利益、是籌碼、是炮灰、是一千、一萬的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