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柔仰頭好一只泥猴子,滿臉泥灰,就能看清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
泥猴子的年紀,大概在兄長荀衍與荀諶之間。身材粗壯,笑嘻嘻的湊過來,揣著手蹲在他旁邊,“長得真好看。”
掏了掏袖子,掏出一只壓扁的草蚱蜢,拎在手上抖抖,“送你玩兒,叫什么名字哪家的說了請你吃糖。”
荀柔看對方友善,看著土厚三層的玩具,猶豫要不要伸手,不伸手的話,是不是有點傷人自尊。
“我家的。”處理完賽場沖突的荀衍,一轉頭看人逗自家小孩,頓時大步流星的走過來,一把將荀柔撈過去。
“哦,怪不得,”少年一笑,臉上簌簌的落灰,“這么漂亮的小孩,一個人放這兒,你也不怕被人偷去。”
“你當阿善是你家傻弟弟,不會喊啊”
“阿善,原來你叫阿善”少年伸手,來摸荀柔的頭,語氣酸溜溜的,“你們荀家的小孩,怎么都長得這么好看哎,不對啊,我記得你家荀彧,不止這么小點”
什么叫不止這么小點
“你老眼昏花誰說這是我五弟”荀衍一把將他的手打開。
“你家有老六了我怎么沒聽說”少年道,“我還以為”他故意停頓。
“以為甚”
泥猴子沖他揚揚下巴,用仿佛彼此心知的語氣道,“你那位小叔家的呀”
“不知所謂。”荀衍回了一句,隨口轉移話題,“李爾那小子今天怎么沒來,往常蹴鞠,不是他最是積極”
“哦,”泥猴子眼神頓時一變,抬起的手也垂下去,“他小弟沒了,來不了。”
“怎么回事”荀衍濃眉一皺。
荀柔聽得心里也是一跳。
沒了是他知道的意思嗎
“李騫,你今日是怯戰不成”剛剛把自己罰下場的荀諶,抹了一把臉上的灰土大笑著走過來,按住少年肩膀,把他往后帶了一步,“躲到這里來。”
“還有什么,”泥猴子李騫沒精打采道,“小兒半夜驚風罷,抽了一晚,早上急忙往縣里找了巫醫來,巫醫看了一眼,就說沒救轉身就走,昨天抱出去埋了。李爾他娘從前天開始哭,哭了兩天了,李爾在家里安慰他娘呢,連學都沒去。”
荀諶臉上的表情霎時一收,不由得望向兄長,見兄長也是眉頭一皺。
然后兩人又一起望向荀柔,都失去了玩的興趣。
“你們沒見過李爾他弟吧,也就這么大,”李騫指了指荀柔,“生得白凈雪團似的從小族里都說,不像我們李家的人,怕是留不住吧他媽小心寶貝像什么似的,就沒敢讓他出過門,就這樣,還是沒留住”
“三歲的小兒本就難養成,誰家都一樣前幾天還見過,還問桑實什么時候熟哎,他家這兩天都哭,大家聽著都不好受。”
年歲不大的少年,說著生死,仿佛已經習慣,嘆息中透著無奈。
“天時已遲,”荀衍趁他說話空檔,一把撈起荀柔,“我們該歸家了。”
“正是。”荀諶連忙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