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柔到的時候,張角正疼得全身發抖。
方才還看得過去的臉色,此時已經變得青黃似鬼。
他倒在榻上,已經呼氣多,進氣少,滿頭都是汗,幾如雨下,牙齒咬得咯吱作響,居然還能忍著不出聲,的確是不得不讓人敬佩他的毅力。
“如今要配麻沸散來不及了,這銀針止痛的手段,我還是這些日子跟華佗先生學的,”荀柔湊近仔細看了看,“若是技術不佳,還叫張君擔待。”
張角竭力張開布滿血絲的眼睛,卻還是說不出話,只點點頭。
華佗的醫箱太顯眼,沒有帶走,正好借來用用,荀柔這手針法,也的確不如人家,忙了將近一個時辰,這才看著好點。
張角緩著氣,呼吸都弱了,疲憊的望著荀柔,“公子難怪不走,是我猜錯了。”
荀柔看著他,又是一笑,“你現在還是猜錯了。”
“不是你”
“是我。”和方才的含糊不同,此時荀柔大方承認了。
“你”想起方才自己的信任,甚至還為誤會對方感到憤怒,波才頓時又氣又急。
與他相比,荀柔鎮定得多,“今日勝利,你們都高興得忘乎所以了”他看向波才,“你明日可以一數,黃巾營中還剩多少人。”
“朝廷之兵,源源不絕,而黃巾每戰必損,越戰越難,人越來越少,今日之勝,你們還能再勝幾次潁川將定,皇甫嵩將至,朝廷兵眾,只要如南陽宛城,圍城而戰,你們捫心自問,縱使明白他們會如此,你們有辦法贏嗎
波才呼吸一滯,突然又想起荀柔之前那句話你真的還記得,自己為何拋家舍業至此嗎
“今日幾乎是最好逃脫之機,你自己也明白,說不定下一次,再下一次,朝廷軍再至,便不是今日這般。”荀柔似乎沒有注意他,而是看著張角,“董卓已經輸了兩陣,他若是不想如盧植一般下場,下一次會同你拼命。你見過拼命的涼州軍嗎”
張角呼吸都頓了。
“我也沒見過。”荀柔輕輕一笑,“我不走,卻放元華先生走,張君以為,我是要拿捏你不,因為華佗先生,比我、比你、比這里所有人,加起來都更要緊。”
他眼中的光芒張角不明白,但卻仿佛被攝住了靈魂,他很疲憊,疲憊得幾乎無法思考,但對方說的每一句話,都仿佛楔進心里。
為什么
當他意識到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問出了口。
“你已經病入膏肓,你死在這里,最終不過是史書中,皇甫等輩的功勛;如果城破我還在這里,我會讓自己死得灰都不剩,絕不會讓我族蒙羞,而他,”荀柔指了指波才,“他大概會是史書縫里都找不到的人。”
“但元華先生,他注定是會照耀史冊的人。
“他活著,要救更多人,要更精研醫術,要將本事傳承下去。”荀柔并不知原本歷史,或者另一個時空中,華佗是否被請來為張角治病,最后成功離開,但他并不想賭這個可能,這里會越來越亂,戰事會越來越兇險,危險會時刻到來。
“若是真有蒼天、黃天在上,這便是元華先生的天命所在咳咳”荀柔一把捂住口鼻。
果然血勢洶涌。
“阿叔”阿賢震驚得睜大眼,被荀柔一手血按住。
“你”張角陡然睜大狹長的眼睛。
荀柔隨手擦掉唇邊的血,不留反應的時間之后有的是時間讓他們想,隨便他們怎么想。
“對付騎卒,其實,我可以幫你一點忙。制作拒馬太浪費,有一種更簡單方法,你聽說過壕溝嗎”
如果此戰之勝,能讓董卓進中樞,成為尸位素餐的堂官,從此遠離涼州兵馬,他現在就開始準備,半個月內讓這座城池崩潰。
但不行。
荀柔清楚,涼州要反了,就在這一二年間,董卓一定會被選派鎮壓,所以,黃巾的確會敗,但一定不能敗在董卓手里。
除此之外,他自然還有一點別的打算,就像小侄說的,怎么也不能空手而歸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半真半假,天道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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