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柔摸摸領頭的小朋友,他有雙肖似其父的幽黑雙瞳,臉頰卻圓潤,組合在一起,有種乖巧呆萌的可愛。
正是親爹已然包袱款款去往雒陽,如今成為留守兒童的荀緝。
“叔祖。”荀緝乖乖行禮,抬起頭來,“是祖父讓我來的。”
他口中祖父,正是荀攸的叔父荀衢,荀攸自幼由其養大,與親父子無疑。
荀衢當年喜歡喝得醉醺醺唱長鋏歸來,家中如何勸導都不愿少飲,如今開了黨錮,他卻多病纏身,家里如何也不讓他出仕,他親兒子荀祈,為了防止親爹老驥伏櫪、志在千里,被郡中征辟都不敢去,就守家里。
“叔祖。”他身旁的荀仹,小小圓臉靦腆緋紅,偷偷打量荀柔,乃是荀祈之子。
“阿叔。”最后一個,卻是他家隔壁七兄荀宜的小兒子荀錚,小朋友頂著張肖似其父,仙氣飄飄的臉蛋,卻得了這么個,敲一響,鐵骨錚錚的名字。
他宜兄,果然是不走尋常路。
來都來了,自然要招待,荀柔讓小朋友自己去拿一只盞,給他們一人倒盞蜜水,除此之外,就和其他孩童樣的待遇,有活幫忙起。
院中閑置已久的石磨,用清水沖洗干凈,顯露出灰白細膩的本色。
此時北方多用碾,這石磨還是荀柔小時候,向父親撒嬌,找行商專門帶回來的。
只是家里人少,也沒有那么多勞動力資源揮霍,連麥子都直接煮粥做飯,而少磨粉,這座石磨自然更長久不使用了。
豆子是昨天荀柔先泡上的,此時已經飽滿。
年幼孩子將已經泡漲的大豆,勺一勺舀入石磨上口,少年們輪換著推磨盤,誰也沒偷懶,都動作飛快,讓荀柔不得不時常提醒他們動作慢一些。
在少年們推磨之時,荀柔并沒閑著,推磨和倒豆子都是重復勞動,并不費腦,他以淮南王為端,隨口將漢景帝、漢武帝前后歷史大事,講故事般道來。
重點自然是主父偃,桑弘羊,東方朔,衛青等寒門出身大臣。
他們本身代表著漢武時社會政治、經濟、雜學以及軍事的重要部分。
西漢貧寒出生的高官并不少,固然因為開國功臣,多被劉邦呂雉這對夫妻殺死,也是因為當時基礎教育實施好。百姓家子弟,能靠讀書、本事出頭,百姓自然愿意送其子入學。
翻開史書,西漢出身普通人家的三公九卿,恐怕比唐朝還多。
但到了東漢時期,尋常出身的公卿,反而減少了。云臺二十八將,就是二十八個掌握資源的大族,再加上其他跟劉秀打江山的大姓,有錢人家生得多,三公加九卿,統共才十二個,他們自己都不夠分。
內卷,這就是紅果果東漢內卷。
豆漿磨了兩只桶,今天足夠,荀柔喊停,“接下來,來幾個有力氣的,用粗布過濾豆漿,將豆渣留在布上,盡量將漿液擠出。”
他低頭向荀襄,“阿音也去幫忙,好嗎”
“好。”荀襄乖巧點點頭,然后很實在地抱住木桶。
“小心”廖化正要提醒小姑娘,桶中重量不輕,就見她一把將木桶抱了起來。
嗯。
“快,快來與我牽布。”廖化連忙轉頭向同伴喊,又見荀欷也快步上來幫忙。
廖化似乎覺得不對,卻又說不出來。
“嘩啦”豆漿傾倒下來。
“倒慢一點。”荀柔指點道。
“好的。”荀襄乖巧的答著,將桶往回端一些,旁邊愣愣站著的幾個小姑娘,這才反應過來,上前幫忙。
太自然了,切太自然了,荀家的小童和他們一起舀豆子,荀家的姑娘能端起木桶,荀家的少年同他們并肩勞作,這難道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