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童在一旁關注他的行動,立即伶俐得上前研墨。
沉香木硯中注了水,墨條點入,緩緩研開。
荀柔望著信,繼續沉思。
劉宏竟果然由于騰不出手收拾冀州亂像,又或者也是嫌麻煩,將波連封了平難中郎將,直接將太行山分給他管了。
在此時,將軍是不常置的官位。
一般分兩種,一種如張溫所封車騎將軍,曹操的夢中情職征西將軍,這是萬石、二千石官職,而另一種,就是雜號將軍,如張飛等人曾經得的,這就是一個尊稱統稱,并不是官職,本身職位低,甚至沒有明確帶兵數量,帶一千人可以稱將軍,帶五百人也可以稱將軍。
都是戰時臨時受封,打完仗,就會取消。
而常置武官是兩種,校尉和中郎將。
校尉二千石,中郎將比二千石,前者是北軍,征戰四方,后者職責主要護衛京師,且中郎將,有五官中郎將、虎賁中郎將、羽林中郎將,統帥拱衛天子的親信部隊。
這個平難中郎將,聽著威風,實則還是編制外。
不過,他本來也沒想過,能從劉宏手里討到薪水,八百里太行山才是實在的。
對于劉宏,那是不能收歸己用的廢地,但對于無家可歸的流民,那就是桃園仙境,人間樂土。
荀柔從沒管理過這么多人,更別提是隔空遙控,還不走這時的正常路,所能參考的,只是念書時候歷史、政治課上,蜻蜓點水提到的一點東西。
還完全沒有實際操作過程。
每次波連寫信來,他都要絞盡腦汁,想上兩天才敢下筆,生怕一點沒好,就會帶來無法挽回的后果。
實際上,這兩年中,也并非沒有走彎路。
流民之中,有文化念過書的極少,以至于當波連他們需要搭建官府時,滲入了太多別有心思的士族,差一點就翻船。
但排除一部分別有用心的人物過后,他們又有另外的問題,實在是文盲太多,賬目至今一塌糊涂,大家偶爾過得也相當糊涂。
也就是對比出的幸福感,再加上荀柔每次強調,讓波連一定要把兵勇抓在手里,否則這么亂七八糟的團體,早就完蛋。
不過,現在波連洗白招安,少了被攻擊的理由,也就多了一道安穩因素。
荀柔閉上眼睛。
隱隱疼痛,還是有一點胸悶,憋氣的感覺帶來輕微眩暈,讓人難集中注意力。
書童徐和磨墨的手都輕了,偷偷望向閉眼沉思的先生,滿眼傾仰敬畏,不敢打擾。
荀棐就是這時,拿著書卷走進來。
他掀起門口半卷的竹簾,一抬頭就忍不住皺眉,不過,他還未來得及開口,荀柔就睜開眼睛望過來。
纖長的睫毛如同飛出的濃麗眼線,裝飾那雙清澈明亮的雙瞳,唇角自然翹起,彎出愉快的弧度。
果然是錯覺,荀棐將方才阿弟一瞬間的蒼白從腦海中刪除,步入屋中,“在忙什么”
“在給公達寫信。”荀柔打起精神來。
荀棐卻仔細的打量弟弟,一笑起來有點稚氣啊,不像文若那樣沉穩,果然還是沒長大么
“你那雒陽的店鋪,又賺了多少”
士人不該與民爭利的,但備不住他弟的理由充分,說服了族里。為政一方是需要懂賬的,店鋪雖然是小帳,同一縣一郡的賬目不能比,但先學一學,知道賬目是怎么回事,里面有些什么規矩、漏洞、周展之處,將來不容易被人蒙騙,也不容易過分苛責。
說得好有道理,又的確有前車之鑒。
于是,他們就真的在雒陽東市買了一間鋪,賣一些他弟平日和學生們琢磨出來的東西,族里的少年還有他收的學生,大于十二歲的,大小年齡搭配幾人一起,到雒陽去,見世面管鋪子。
荀攸作為年長者,在雒陽負責安排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