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太后在朝上大哭,誓要殺之為兄弟報仇,朝中公卿議論紛紛,難以定論,吳匡、張璋等人驚懼,出奔董仲穎。”
出奔董卓。
荀柔吐出一口氣,頭突突的疼。
右腿支棱起來,隔著被子,扶住額頭的手肘一個支撐,“董卓進城了”
“尚未,雖有些公卿猶豫,但盧植等老臣俱請陛下堅辭。”鐘繇神色并未輕松,“只是,丁原本為執金吾,只是應大將軍之令屯兵黃河岸,拒之本無道理;董卓又道,聽聞天子出奔,定要入城拜見,確定天子安危。兩人俱帶兵城外,離城不過十里。”
“聽聞今晨一早,丁原又派人叫門,想要入宮。”
“為難不是丁原,他不足為懼,為難的是董仲穎。”荀柔低聲咳嗽,感覺喉嚨里都是火氣,接過侍從奉上的水盞飲了一口。
“正是,”鐘繇點頭,“只是總不能請丁建陽入城,不許董仲穎,況且董卓又得吳匡、張璋等幾千人馬,兵臨城下,天子欲遣盧植為使,前往斥退,只是”
“董卓未易退也。”荀柔邊飲邊問,“城中,可還有別的事”
“有,”鐘繇點頭,“其一,大將軍被殺當晚,太尉袁隗召集公卿至家中,當場斬殺親近宦官的樊陵、許相。”
“其二,袁紹與袁術等破宮之后,捕殺宦者,無長少皆殺之,如今宮中閹奴已盡。”
“其三,天子被挾持之時,袁紹曾說,天子恐不測,未免社稷不穩,請渤海王登位之語。”
“其四,典軍校尉曹操與廷尉郭鴻圍攻十常侍家,逮捕其族人,封其門庭。”
“其五,昨日袁隗召集群臣朝會,外將之事并未議定,袁紹質問曹操抓捕之事,曹操拿出天子詔書。”鐘繇看向荀柔。
“是我。”
“荀太傅,”吉太醫躬身上前,“藥方我已令小徒往太醫署取來,君商議朝政,太醫署中亦有公務,在下先告辭,明日再來。”
“吉公辛苦。”荀柔連忙坐正,欠身還禮。
“不敢。”吉本再拜告退。
待他退出門,鐘繇才道,“果然,想必以呂奉先為城門校尉之令,也是出于君手。”
別說他,朝中公卿,聽到此事,誰不明白。
“以防萬一。如今袁家,恐怕也無心論罪于我。”
袁紹不管是急躁,還是心懷異志,說出那種話,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放心,陛下親口承認此令確是他所下,袁家無可奈何。”鐘繇揚眉,“況且,有識之士俱知,此事有幸賴君,城中尚能平穩,豈有降罪之理含光可知,原本有人趁亂要在城南放火搶劫,正被典軍校尉撞見,這才免了一場人禍。”
這種時候,有人趁機作亂,也是再正常不過,荀柔點點頭,并不奇怪。
“昨日朝堂上,亦有人道,雖不令董仲穎與丁建陽入城,但城門久閉,三市不開,恐怕也非長久之計,城外百姓也惶恐不安,況且還有太學。”
“還有這等不怕死的”荀柔一挑眉。
鐘繇因他直白的話一頓,失笑搖頭,“天子并未松口,盧子干亦當庭道,不如等他被董卓殺了,再開城門不遲。”
“若是其人要錢糧,就從十常侍家中搬。”雖知董卓未必松口,但若有一線希望呢
鐘繇未語,荀柔閉著眼等了等,又睜開,“元常兄,還有難言之事”
稍稍猶豫片刻,鐘繇開口,“十常侍之眾,數十年來,為國之蠹害,其家人橫行作亂,侵略百姓,其罪難恕,何必再審。”
荀柔望過去,知道他還沒說完。
“呈其首級,以可以此張朝廷之威,震懾外將。”鐘繇正色道,“我已上諫天子,不止我,朝中數臣亦認為如此,陛下猶豫,你我皆知,卻因君故。”
“直接全都誅殺嗎”荀柔閉了閉眼睛,覺得眼瞼滾燙。
偶爾,他還是會對這時候的政治,感到不適。
“正是”鐘繇挺身鏗鏘道,“如今群情激奮,君何以踟躕至此”
“即使審訊,結果也大抵如此吧。”
“不錯。”
“好。”荀柔緩緩點頭,“既然如此,就不要赦賣為奴,全都給個干脆,十常侍首級,掛出城外,宣令百姓。”
能威懾董卓嗎能威懾廝殺大半生的董卓嗎
但至少,可以安撫百姓,收買民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