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并未多想,只當這鈴醫阮姑常年隱居山林,所以連氣質都同尋常老者不一樣。
“黎叔叔,您就收下吧”
阮羲細聲細氣地說罷,黎意方亦神情溫和地看向了小團子,溫聲回道“好。”
次日阮安一早便帶阮羲去了趟東市,昨日她對在西市林立的各個商鋪經營的行當略作了解,她知道如果想盡快留在長安,并和阮羲都有個戶籍,最好是也能有間自己的鋪子。
阮安不知自己還能與兒子相處多久,她清楚一旦阮羲同霍家的人成功認親,他們并不會認可她的身份。她唯一的奢望便是能夠在長安站穩腳跟,再央求霍家的人,每年能夠準允他們母子相聚幾回,便是足矣。
是以,她上午帶著阮羲在較為偏僻的街巷詢問了翻盤租鋪子的行價,到了晌午,便帶著兒子來到一間裝潢華麗的酒肆用午食,阮安不吝銀錢地給阮羲點了許多他喜歡吃的菜。
她希望在分別前,她和阮羲吃的每一頓飯,說的每一句話,都能成為孩子心中愉快又溫馨的回憶。
二人正安靜地等著小廝上菜,卻聽隔壁的雅間內,竟是傳來了一道屬于妙齡少女,卻格外尖銳的聲音
“這庶女真是個賤蹄子我這身新衣裳都被她毀了,這襦裙可是用雪錦鍛做的,一匹雪錦鍛就值幾十兩銀子,氣死我了,這可是御賜之物,是蕭嫣公主賞給我的”
“大姑娘莫氣,那庶女就是因為嫉妒你,才這么做的,您可別氣壞了身子。”
如此憤慨的人是賀家的大小姐賀馨若,可仆婦的話卻沒將她的情緒安撫。
“嗙啷”一聲,賀馨若又泄憤般地摔碎了許多碗碟,接著諷刺她口中說的那名庶女,厲聲道“丑人就是多作怪,生了那么張爛臉,也竟會使些下三濫的手段”
阮安趕忙伸手,將兒子那兩個軟小的耳朵捂住。
她越想越費解,這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又有仆婦,又能跟公主接觸上,應當出身不低,怎么說話這么難聽
罵人的字眼都跟她那在監牢里的繼任師娘朱氏也沒什么區別,都很污糟不堪,難以入耳。
小廝很快上來了菜,隔壁雅間那大姑娘的情緒似是平復了些許,動靜雖小了許多,可兩室之間僅隔著一張竹簾,阮安還是能隱隱聽見里面的講話聲。
只聽那仆婦語氣幽幽道“大姑娘生什么氣啊,反正她那張臉也好不了了,偶爾鬧一鬧,就由著她去吧。”
這話甫落,賀馨若不禁嗤笑一聲,她捻了捻手中的精繡軟帕,語氣平復了許多“也是,我跟一個什么都不如我的人計較個什么。”
隔壁那雅間暫時沒了動靜,阮安也松開了兒子的耳朵。
卻見阮羲仰起了小臉兒,眼神懵懂地看向了她。
阮安則對著兒子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將適才的那些話聽進耳里。
自來長安后,這也是她第一次接觸到這些世家貴女,卻沒想到,這頭一次接觸她們,她就聽見了內宅里的這些陰司事。
看來那庶女的臉,應當和隔壁這位大姑娘脫不開干系。
而阮羲要進的可是霍家的大門,霍閬的宅邸既是相府,也是侯門,如若她不在兒子的身邊,阮羲能夠適應那里的生活嗎
阮安不能確定。
心中也頭一次有了動搖,她開始懷疑,自己帶兒子入長安的選擇是不是正確的。
隔壁仆婦接下來說的話,卻讓阮安不禁瞪大了眼眸。
只聽那婆子又接著安慰她“您可是要嫁給那霍家二少爺的,這可是多少人都攀不來的富貴。這公主的賜物是好,可夫人給您置辦的嫁妝也不差,有些寶物是從西藩弄過來的,那庶女見都沒見過。”
聽到霍家二少爺這五個字后,阮安豎起了耳朵。
原來這貴女即將要嫁的郎君,竟是霍平梟同父異母的弟弟霍長決。
霍長決也在京兆府擔任少尹一職,恰與黎意方同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