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舟看著他,傅沉的語氣真摯平和,字里行間聽不出對“身體不好”有任何介意,這讓他心頭微暖,像是指尖觸碰到圍巾的溫度。
于是他道“那這頓下午茶我來請。”
傅沉沒有拒絕,顧舟便當他默認,他摸著紙袋里的圍巾,圍巾很是舒服柔軟,他忍不住多揉了兩把。
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有這么舒服的圍巾在手,他莫名就覺得脖子上戴的圍巾不舒服了。
今天陽光明媚,但有風,他出來時便系了圍巾,以保護自己脆弱的脖子。
他現在戴的這條圍巾還是任軒送的,那時候他們剛談戀愛,對方為了討他歡心,花幾百塊給他買條圍巾,就好像下了血本,時不時就要來一句“我給你買的圍巾呢”“怎么不戴我給你買的圍巾”,仿佛那是什么愛的證明。
顧舟自嘲一笑,心說要不是傅沉提醒,他都要忘了這條圍巾的來歷,伸手將它從脖子上解下來“有點熱。”
他專注于圍巾的事,并沒留意到對面的人指尖微微收緊傅沉緊緊盯著顧舟手里那條“前男友送的圍巾”,漆黑的眼眸中一片冰冷。
但僅僅一瞬間,這冷意又消失無形,重新轉為謙和有禮,在顧舟抬頭時,他神色已恢復如常,語調平穩,像是很隨意地在跟相親對象交談“相比灰色,我覺得駝色更襯你今天這身衣服。”
前男友送的圍巾是灰色的,傅沉送的是淺駝色的,顧舟眼角微彎,輕輕地笑了起來“謝謝,我很喜歡。”
因為受過傷,脖子是他身上最脆弱的部位,傅沉送的這件禮物確實很實用。
正說話間,服務員端著托盤走了過來“兩杯熱可可,一份草莓慕斯,兩位請慢用。”
“多謝。”
顧舟把圍巾收好,抿了一口熱可可,可可的味道醇香濃郁,喝下去的瞬間,讓他熨帖到想要打激靈,素來冰涼的手腳都暖了起來。
又切了一角慕斯蛋糕放在自己盤中,蛋糕綿潤柔軟,入口即化,清新的草莓酸甜可口,涼而不冷,甜而不膩。
他忍不住贊嘆道“好吃。”
傅沉把剩下的蛋糕往他面前推了推“你喜歡就好。”
因為吃到了好吃的東西,顧舟心情也好了很多,很快就將“前男友”拋之腦后,他邊吃邊跟傅沉聊天,覺得這位傅總好像也沒什么架子,不像傳聞里說的那樣高不可攀,沒忍住問“我有點好奇,傅先生是怎么會想到來相親的”
“這個”傅沉垂下眼簾,修長的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腕上的手表與桌子相碰,發出一聲輕響。
他過了一會兒才道“大概是因為在圈子里找不到喜歡的,就想跳出原有的生活環境,換個方式,接觸一下圈子以外的人。”
顧舟看了一眼他腕上的手表,覺得這塊表有些舊了,表面有幾道很明顯的劃痕,玻璃可能是碎過,又換了新的,因而劃痕在經過玻璃時突兀斷掉,顯得有些違和。
表看起來是名表,但以傅總的身份,再貴的名表也不至于壞了還要修一修繼續用,他不太明白對方為什么要戴這樣一塊表,也沒多問,只道“那傅先生選擇跟我相親,是覺得我這個圈外的人合眼緣嗎”
他專注于吃蛋糕,出口的話也很隨意,沒留意到對方的視線變得極為復雜,那眼神中似乎隱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相扣的十指收緊,因為過于用力,指節幾乎有些泛白。
傅沉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的臉,微微地滾動了一下喉結。
顧舟果然還是不記得他了。
雖然早就知道這個結果,但他還是抱著那么一點僥幸心理,希望他能夠想起來。
他視線掃過對方的臉頰,經過那白皙纖細的脖頸,最終落在他拿著勺子吃蛋糕的手上。
他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像是害怕自己的呼吸會吹散面前這個瓷器般易碎的人,會吹散這一場一切重來的美夢。
他眼前閃過無數片段,有那么一瞬間,他仿佛回到了那個雨夜,他看到那人倒在他面前,在他懷中垂下了手,他觸摸他的頸側,只摸到不會再跳動的脈搏,以及剛剛逝去的生命殘留下的余溫。
困擾他十幾年的噩夢猶如附骨之疽,讓他在見到顧舟前所做的一切心理建設全線崩塌,再難以控制自己的行為,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用力扣住了對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