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實在是走投無路了,"顧秀霖也很想哭,她嗓音顫抖,忍不住伸手輕輕貼住了顧舟的臉,"我報過警,警察把他抓走拘留,可第二天又放出來,我求醫院的保安攔住他,可醫院人來人往,他總有辦法混進來。"
"他跪在地上求我,求我給他錢,哭著說他腦袋里長了一個瘤,如果不給他錢治病他就要死了。所有人都在看我,他們的眼神像是驚疑,又像是厭惡,或許所有人都覺得我是一個私吞孩子三千萬,甚至不愿意掏出一分給丈夫看病的惡毒女人,我沒法解釋,也不會有人愿意聽我解釋。"
她自嘲地笑了笑∶"醫院外面隨時有蹲點的記者,我的一舉一動,好像都在他們的監視之下。那時候我真的很害怕,我看到你躺在重癥病房昏迷不醒,我每天盼著你醒來,又害怕你醒來,我怕你醒來后看到你父親趴在病房外面向你窺探的臉,怕你聽到那些外界的消息我不知道我應該怎么辦,我腦子很亂,什么都做不了。"
顧舟抿住了唇。
"當時程然一家有在幫我,但效果甚微,我甚至真的想過要不就給他點錢把他打發走算了,可我知道這個人的承諾一向不作數,他敢跟我要第一次,就敢要第二次,貪心是永遠喂不飽的,他很可能根本不會拿錢去治病,而是拿去揮霍。"
"好在后來有一天,關于這件事的報道全都消失了,那些記者也不再來了,我以為我終于能松一口氣,可那個男人又到醫院來,他威脅我說,他已經知道了我們的住址,知道你在哪所學校念大學,就算在你住院期間他要不到錢,等你出院了,他也能找到我們,他可以去你學校堵你,他不怕警察抓他,反正也只是拘留而已。"
顧舟皺緊眉頭。
溫良儉讓的普通公民,永遠敵不過沒臉沒皮的無賴。
他相信這種事如果發生在傅沉身上,傅沉一定有一百種方法讓他那垃圾爹后悔出現,但可惜,他們不是傅沉,他們只是普通人。
傅沉有傅沉的解決方式,普通人有普通人的解決方式,即便給了普通人錢,普通人也不能在短時間內變成傅沉。
所以他母親選擇了她認為最一勞永逸的解決方法,她帶著前夫離開燕市,把危險和折磨留給自己,把安全與安逸留給兒子。
顧舟突然很想哭。
時隔四年,他終于知道了那些被隱瞞的真相。
他伸出手,抱住了自己的母親,聲音很小地、顫抖著說∶"對不起。"原來他不是不愿意原諒母親,他只是覺得委屈。
"我還以為你真的不要我了,"他說,"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想見我,再也不會回來了。"
"媽媽怎么可能不要你呢"顧秀霖放下杯子,也回抱住他,她輕輕拍著顧舟的后背,就像他很小的時候哄他睡覺那樣,"媽媽只是不敢,怕你恨我,不想見到我,所以一直不敢來打擾你,只要你過得幸福,媽媽怎么樣都可以。"
"可你不跟我說實話,我怎么能夠幸福"顧舟覺得更委屈了,他鼻子發酸,嗓音發抖,再也克制不住那些爭相涌出的眼淚,"前段時間我差點跟任軒結婚,我想給你發請柬都聯系不上你,既然你一直有跟程然聯系,那你知不知道我要結婚了,有沒有打算來參加我的婚禮"
傅沉聽著,抬頭向他們看來。
原來顧舟是準備邀請他母親的只是因為聯系不上而顧舟又不知道程然能聯系上她,所以最后才放棄了
"我知道,"顧秀霖不斷幫顧舟擦著眼淚,可她自己也已經淚如雨下,"對不起,我以為你沒邀請我就是不想見我,我是媽媽錯了,媽媽對不起你,我不該這么做。"
顧舟閉上眼,緊緊地抱住她,把臉埋在她肩頭。
早知道這樣,他當時就該問問程然的,哪怕是碰運氣也好。
當年程然為了讓他相信母親真的走了,騙他說自己也被她拉黑,他居然就輕易相信了。
原來一切的一切,都不過是他們對這個話題諱莫如深,誰都沒有多問一句。
還好有傅沉。
如果不是傅沉,他不知道要什么時候才能知道這些,才能有機會和母親和解,或許一輩子就這么錯過了。
顧舟簡直不敢細想,他肩膀微微抽動著,一直以來所積攢的所有委屈終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哭得有些停不下來,又是難過,又是高興,很想哭,又很想笑,聲音從喉間滾出時,就成變了調的嗚咽,他覺得自己現在一定很丟人,明明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卻還撲在母親懷里,哭得像個孩子。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顧舟終于抬起頭來,他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我去洗把臉。"
他急著想去洗手間,一不留神就起猛了,剛一站起來,眼前就是一黑,腦子"嗡"地一下,瞬間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了,頭重腳輕,一頭往前栽倒。
傅沉看他下意識地伸手撐了一下,卻沒撐住沙發扶手,從旁邊滑落。他心中一驚,猛地起身一把接住他,驚慌道∶"顧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