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昔日花魁娘子琉璃,名動京華的驚鴻舞。”
他緩緩道,“若要像秦姑娘這樣,演繹出琉璃當年一般的風采,非有十年之功,等閑不能習得。”
聶昭剛想搶答“琉璃與秦箏一見如故,要好得很,教她跳舞也沒什么稀奇”,接著聽見后半句“十年之功”,先是一怔,隨后漸漸明白過來,臉色也不由自主地變了。
秦箏與琉璃相識不到一月,哪來的“十年之功”
而且,聶昭還記得
在黃金屋中,秦箏曾經向她提起,這支舞是何人所授。
秦姑娘一舞動四方,當真是天人之姿啊。
這是嬤嬤教我的舞,方才我心中快活,忍不住跳了一會兒。
“嬤嬤難道說”
聶昭難以置信地望向舞臺,卻見秦箏一曲舞畢,猶未過癮,又要拉著化形的琉璃上臺,讓“鬼姐姐”也跳上一曲,自己為她撫琴伴奏。
琉璃笑著答應,廣袖一展,眼波一蕩,用靈力給自己上了一層杏臉桃腮的妝,和著秦箏指尖流出的琴音踏上舞臺。
果然,她跳的也是驚鴻舞。
與秦箏分毫不差的舞姿,減了一分少女特有的鮮妍靈動,多了一分風霜砥礪后寵辱不驚的從容。
一步、一轉、一笑、一顰。
她的每一個動作,俱如清風流水,山花開落,與頭頂的月光和足下的湖光融為一體,無嗔無怨,無喜無悲。
她的容顏靜美,意態安詳。千般苦楚都被她漫不經心地踏碎,萬種風情在她眉目間盛開,儼然又是那個一舞傾城的琉璃。
一舞,便是一生。
她已了卻生前事焚身以火,血洗仇家,將鎮國公一黨送上了斷頭臺。
也贏得了身后名她的一切,都已經在與她萍水相逢的秦箏身上,得到了延續與傳承。
她已了無遺憾。
溶溶月色落在她身上,她溶化在月光里。
“秋小姐”
聶昭下意識地想要起身,但黎幽和暮雪塵同時伸出手來,牢牢地按住了她。
黎幽輕聲道“她要走了。最后這個舞臺,就留給她最關心的人吧。”
暮雪塵又一次被人搶白,也顧不上委屈,只是抓緊補充“她靈力耗盡,早就該走了。不知為什么,還勉強支撐,一直留在這里。”
為什么
起初是不平。琉璃死得太慘烈,放不下今生仇讎,要為自己討一個公道。
后來是不忍。復仇后她漫無目的,邂逅了與自己年少時相似的秦箏,便化身為老嫗,在秦家做了一回“嬤嬤”,替這個想要飛出樊籠的少女改了命。
再后來是不甘心。秦箏第一次應試慘淡收場,其中必有隱情,于是“嬤嬤”離開她四處查探,想要還她一個公平。
最后,是不舍得。
你為什么要追查舞弊
琉璃用這一曲穿透時間和空間,連接一生一死兩個人的驚鴻舞,回答了聶昭所有的疑問。
我和你一樣。
是為這世上,不再有下一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