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聶昭重重坐回椅子上,雙手扶著額頭,嗓音有一點悶“如果我早知道”
黎幽平靜地望著她“她沒有早些告訴你和秦箏,大概就是不想看見你們這副表情。她舍不得這人世舍不得你們,卻不想讓別人舍不得她。”
“因為,對于注定分離的人來說,舍不得實在是世間最痛苦的事情了。”
與聶昭相比,舞臺上的秦箏動搖更甚,不等一曲奏完就忍不住沖上前去,一把握住了琉璃雙手
“姐姐嬤嬤你,到底是”
琉璃笑了。
她笑得慈愛又溫柔,一邊笑,一邊伸出手去摸秦箏的腦袋“兩個都是,不行嗎我看著像你阿姐,其實早就可以做你阿嬤了。”
“箏兒,別再找嬤嬤了。我已經死了好多年啦。”
她就這樣微笑著,向自己一手帶大的學生告別。
“今后,你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這一刻,她既不是兇神惡煞的厲鬼,也不是風情萬種的花魁,更不是昔日端莊賢淑的大家閨秀。
她仿佛又變成了秦箏記憶中和藹的老婦人,翻著書頁給她講古,握著她的手一筆一畫練字,用微涼的手掌貼著她額頭,告訴她“往上走,無論如何都要往上走”。
記憶與現實重疊,秦箏心神巨震,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姐姐,你為什么”
“不為什么,只為我自己歡喜。”
琉璃爽快回答,“我死得太早,所以要把你留下來,證明我曾經活過。”
“當然,你不必替我活。不為任何人,只為你自己,痛痛快快、自由自在地去活,好生活出個人樣來,便不枉我照看你這么多年。”
起初,真的只是心血來潮。
因為無意中路過那戶人家,看見了那個踮著腳、扒著窗戶,兩眼閃閃發光,專心偷聽夫子講學的小姑娘。
因為那個小姑娘的眼神,實在太過明亮耀眼,像極了還沒有凋謝、枯萎、零落在塵泥里的秋玉離。
回過神來,不知不覺就陪了她這么多年。
可惜死者已矣,送君十載,終有一別。
琉璃還想再摸一摸秦箏的頭,但隨著靈力消散,她的雙手逐漸透明,成了一抹看不清、摸不著的月光,再也觸碰不到任何東西。
她的時間到了。
“”
琉璃轉頭向湖岸邊的聶昭望去,想起自己還沒有和這個多管閑事的仙官告別。
如今想來,她始終懷著一絲善意的天真,以為“虎毒不食子”,只當秦箏是被關系戶占了名額,從未懷疑過秦家人的用心。
若沒有聶昭橫插一腳,即使她揭發了舞弊的黑幕,也無法及時救下秦箏。
“聶姑娘是個好神仙,我該謝謝她。”
琉璃臉上仍然在笑,那笑也是透明的,透著一點掩不住的神傷。
“有她這樣的神仙,這樣的志向和肝膽這是個好時代啊。只可惜,我死得早了一些。”
“稍微,早了一些”
她的嗓音越來越輕,最后幾不可聞,仿若一聲融化在夜風里的嘆息。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