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昭無話可說,只能沉默地點點頭表示贊同。
她重新將注意力轉回宗祠內,操控紙鶴悄無息地穿過珠簾,落在一尊純金花鳥博山爐后頭,透過裊裊繚繞的青煙,近距離窺探祠堂景象。
這座宗祠外部嚴防死守,內中卻無甚,無非就是些香案、香爐、牌位之類,但見火光閃爍,燭影幢幢,映著牌位上一個又一個已經作古的先祖名號,仿佛無數搖曳的幽靈。
魏震華親手布置好供品,鄭重其事地拜了三拜,方才拖著長腔開道
“列祖列宗在上,震華有事相稟。”
然后便是一通冗長累贅的開場白,從候天象談到社人文,從往日輝煌談到今日盛景,直到聶昭開始打呵欠,這喋喋不休的老頭才圖窮匕見,點明了此次匯報的正題
“我已遂了老九的愿,他娶了天上仙子為妻。再過幾日,老幺也要與楚家嫡女親了。此一來,我和楚清漣的一雙孩兒,終身大事便有了著落,可保未來百歲無憂。”
“結侶百年來,我對楚清漣雖無男女之,卻有夫妻之,處處為她和孩子們著想,足了他們正妻嫡子的尊榮,自問無愧心。”
接著他又是一番自吹自擂,吹到最后卻拐了個彎
“只是這家主之位,卻須得傳我最有才華的孩兒。我絕非一己私心,而是為魏家祖宗基業著想。”
“我院中有位賈姨娘,溫柔純善,嫻靜端淑,不同尋常婦人。我與她育有一子,聰明孝順,小小年紀便修為不俗,乃是繼承家主之位的不二人選。”
“我時日無多,臨終之前,惟愿與愛之人長相廝守,著我們的兒子繼承家業”
聶昭“”
換老婆就換老婆,換太子就換太子,大可不必說得此委婉。
咋的,油門踩到底了你想起交通規則了,土埋到脖子了你想起追求愛了
早干嘛去了
咋這么賤呢
聶昭得直犯惡心,偏偏這老種馬不服老,還懷著一個“為事業忍辱負重娶正妻,讓愛低下做小妾”的男主夢,開始對祖宗曉之以理、動之以,長篇大論闡述自己選擇繼承人的合理性。
戲唱到這一步,聶昭終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魏震華“列祖列宗”,只怕名為祭祖,實為向承光上神報備,免得老祖宗怪罪下來,妨礙自己與愛的兒子繼承家業。
可憐甄姨娘等一批資深宅斗選手,汲汲營營幾十年,心心念念自家兒子鋪路,到頭來只是為人做嫁衣,正的贏家早已內定。
什么七,什么九,背后沒有“一”撐腰,那就什么不是。
到頭來,他們不過是封建大家長治下的炮灰罷了。
魏震華稱“大家努力生孩子,我讓最有資質的繼承家業”,實際上話只有前半句他的確想要兒孫滿堂,但扶哪個好大兒上位全他自己,根本沒有后宮說話的份。
至其他兒子以后何自處
是否有人因宅斗無辜受害
兒子為了抱孫子費盡心機,變著法兒迫害姑娘,這筆賬又該怎么清算
那種事,魏大老爺當然是不管的啦
比起這個,還是自我感動比較重要呢
“那年杏花微雨,我與賈姨娘相識楊柳岸邊,斷橋之上,自此一見鐘”
“后來我身負重傷,唯有她待我一既往,不離不棄”
“”
聶昭實在沒興趣老種馬追憶史,直得昏昏欲睡,腦袋跟雞啄米似的一個勁兒往下垂,險些一頭磕在面前的圓桌上。
“阿昭,小心些。”
黎幽見她困得慌,便將自己引以為豪的大尾巴亮了來,鋪滿整張圓桌她當枕頭,質地柔軟親膚,還自帶一股養心安神的蜜桃香。
聶昭也樂得輕松,索性將半張臉埋在他毛茸茸的尾巴里,又掏了一把正常的糖漬楊梅來,一個接一個往嘴里塞,好讓這無趣的監視工作有些滋味。
直到魏震華匯報完離開,已經是半個時辰以后,聶昭百無聊賴地吃完第三斤楊梅,開始啃黎幽遞她的水蜜桃的時候了。
幸好,她的苦等并非毫無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