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枝枝打定主意去看一看薛良玉。
自父親戰死,母親失蹤,弟弟昏迷后,虞枝枝再也沒有與他人談及那場戰爭。
雖然她自幼在邊郡長大,又是平虜將軍的女兒,但邊郡戰事實屬機密,父親從來不透露關于任何作戰的訊息。
她記得那一日艷陽高照,父親像往常一樣跨馬出城,弟弟虞昭跟在父親身后,洋洋得意。
這是弟弟第一次隨父出征。
虞昭有些驕傲,有些無奈,沖著揪著他衣角的虞枝枝說“阿姐,放開我吧,我們很快回來。”
父親再也沒有回來。
消息傳到家里,母親不信父親會叛國,她留下一封書信,消失不見。
虞枝枝迫切想要知道真相,知道那場讓父親深陷污名的大戰的來龍去脈。
她和母親一樣,不相信父親會叛國。
她的父親,從來都是光明磊落,坦坦蕩蕩。
有一次,父親大勝而歸,卻神色郁郁,虞枝枝聽說是有貴人見父親輕易掃平敵寇,勸父親養寇自重。
他那時一把將虞枝枝抱在馬上,揚鞭望著大漠孤煙,說“為將者,心懷坦蕩,光明磊落,我怎能因一己之私而害國家大事”
母親在一旁溫柔地笑,神色里滿是認同。
父親從來都是這樣光明磊落的大丈夫,甚至對一些對仗之時的詭計也頗為不以為然。
虞枝枝總聽見弟弟虞昭按捺不住和父親爭辯“兵者詭道也,父親怎可偏頗。”
父親這時總會取笑虞昭“小陰謀家。”
虞枝枝落寞地想。
或許,弟弟不是小陰謀家,而是他們其余三人都太過天真。
但即便如此,虞枝枝從不敢忘父親的教誨。
人生天地之間,自有一股浩然正氣,怎能因一時的烏云遮日,而改節易操
虞枝枝系好披風,冒著小雪走出了西偏殿。
她找到薛良玉的時候,薛良玉正在從井口汲水。
她一個弱女子,雙手緊緊扯著麻繩,十分吃力,虞枝枝見了,連忙走上前去幫她。
水桶拉上來后,薛良玉淡淡道一聲“謝謝。”
她似乎不太想和虞枝枝攀談。
看著薛良玉走開,虞枝枝喊道“薛娘子。”
薛良玉腳步一頓。
虞枝枝走到薛良玉身邊,問她“薛娘子認出了我嗎昨日一見,你對我搖頭,是不想我站出來嗎”
薛良玉嘆一口氣,轉身“你如今在宮里隱姓埋名,不是很好嗎何必陷入從前的糾葛”
虞枝枝悶悶說道“我不能再忍受他人隨意污蔑我的父親,雖然父親的身后名已毀,為他正名,也成了一件天方夜譚的事。”
薛良玉輕笑“既然你都知道是天方夜譚了,那就更該忘記從前的事。”
虞枝枝抬起頭來,明明是弱質纖姿的女郎,偏偏眼眸像火焰一般,她說“過去種種,我不能忘。我知道我人微言輕,什么都做不了,但,我不會忘。”
為父親正名,不僅僅是為父親一人。
這是星夜出奔塞外的母親,沉睡過去的弟弟還有虞枝枝自己都想去做的一件事情。
兩年來,虞枝枝費力請托人去搜尋母親的下落,設法為弟弟求醫買藥。她相信,母親會回來,弟弟會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