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松開抱著腦袋的雙手,本就長滿凍瘡的手背,早已血肉模糊。
也許是疼到了極致,就不會有感覺了吧。
江文杰木然地看著手上的血將積雪染紅,直到遠處傳來呵斥。
“那邊兒的,催著要用水呢,你他娘的還在偷懶”
他木木地抬起頭,看到有人舉著鞭子朝他大罵,他這才艱難地爬起身,慢慢回到坡上。
看到被踢翻的木桶,他愣了一下,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待會兒大抵又要挨打。
約摸是鼻青臉腫的模樣太過駭人,他終究是沒被打,但卻一天都沒了飯吃。
又冷又疼又餓,他只能去外面刨雪吃,吃完肚子愈發難受。
當晚發了熱,又吐又拉一整夜,最后整個人奄奄一息地躺在濕冷的地鋪上。
有人說他不行了,他也覺得自己不行了。
腦袋發熱,身體發輕。
耳邊隱約仿佛有人在喊他。
“江郎,江郎,快看看,這是我們的孩子”
是他的妻子,是那個不顧一切跟著他私奔逃到荒村的青梅竹馬。
對了,他還有妻兒在等他,他還不能死,不能死
大抵是妻兒的信念足夠強大,他真的活了下來。
只是接下來的日子,他的遭遇愈發悲慘。
沒有人管他一個名不見經傳且不會賄賂都頭的新兵蛋子。
毆打、辱罵,最后演變成了羞辱。
“兔兒爺還有婆娘啊,嘖嘖,長得怎樣,若是和你一樣漂亮,爺幾個爺不嫌棄”
明明早已學會忍耐的他,再也忍不住,大吼一聲沖過去拼命。
這一次,他被打得格外慘,負責治病大夫都覺得他沒救了。
可這一次,他又活下來了。
“嘖嘖,你這沒甚本事的兔兒爺,命倒是挺硬。”
那姓常的伍長,臉上也青了一塊兒,看著他出了帳篷,嘴上恨恨地說著,可卻沒再敢過來動手。
后來他才知道,軍營里來了新監軍,下發了新命令,若是軍營里有人打架斗毆,無論是誰,一律軍法處置。
從此,他的生活終于有了轉機。
真正的轉機是在春天。
都頭被毒蛇咬傷,他從小讀書認字,又跟著父親識藥辨草,及時發現附近有解蛇毒的白蛇蛇草,救了都頭一命。
軍營里的大夫可是了不得的,監軍親自過來尋他,問他要不要轉去當軍醫。
可是他拒絕了。
他從小就愛和草藥打交道,然而后來他才發現,很多時候,草藥救不了自己,只有權力才能。
他永遠沒有忘記自己被毆打的那些日日夜夜,更沒有忘記那些難聽的辱罵和詛咒。
他要往上爬,用力爬,遲早要將那些曾經欺辱過他的人,一一報復回來。
他成為了監軍的親兵。
后來,監軍離開了塞外,也帶走了他,他成為了昌西禁衛軍里的一個小頭目。
可惜,他的仇人常某人也因立了戰功,被調了來。
報仇的事情一拖再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