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該讓她一個人出去,這下,這下可怎么辦”傾歸快要哭了,我也快要哭了,夜風帶著寒氣吹過來,我拉住傾歸的手,幽長宮道一眼望不到邊,甚至于只有我們兩個人。
不是第一回覺得孤獨無助,大概,也不會是最后一回。
偌大的天地里我渺小若蜉蝣,此時,我竟沒有一點辦法。
走到哪里了,這樣久了,后宮都快轉了個遍。
我抬頭看了看路,卻猛然看見眼前這座宮殿,那蒼勁有力的“昭陽殿”三個大字映入眼簾。
怎么走到這里了。
一瞬失神。
揉了揉眉心,說“傾歸,咱們去別處再找找吧。”
傾歸還在絮叨著“主子,這間宮殿不進去找找么”
我搖了搖頭,說“她不會在這里的。”
“主子怎么又這么肯定,奴婢都快猜不透您心思了”
我咬了咬唇,直到好像齒間染了腥咸,才淡淡地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說“猜的。”
“昭陽殿里恩愛絕”,算是故地重游了吧。
傾歸突然掉頭往那里跑去,我沒拉住她,只聽她說“萬一呢,萬一捧月在呢”
我頓在門口,望著那副匾,恍然覺得物是人非。
我還是邁不進那里。仿佛有無形的鴻溝,讓我被攔在此岸。
是弱水三千,鴻毛不浮。
是忘川之水,舊情難續。
經年積滿塵灰的宮門被傾歸推開窄縫,透過這窄縫勉強能看見里面黑乎乎的一片。
今夜沒有皎潔的月光,不過繁星滿天,時不時還有未央宮的哭聲綿綿不絕,像春夜的鬼哭。
傾歸的身影在不遠處停了停,朝我說“主子,這宮里怎么沒人呀,漆黑的,主子,會不會有鬼啊”
我說“應該不會有鬼吧。”
“奴婢聽說,宮中有些宮殿死了人,冤魂不散,夜里就會出來”
我無語了一陣,低聲說“她又沒死。”
“啊主子您認識這昭陽殿的舊主”傾歸憨憨地問了一句,又自言自語說,“對噢,主子資歷這么老,當是認得的,嘿嘿,奴婢傻了。”
我認識。
我還很熟。
不就是我自己么。。
“主子當真不進來么這宮殿好漂亮啊,比咱們云芙苑漂亮,還種滿了花,主子,您平日最喜歡花花草草的了,真不進來看看么”
傾歸好像進去宮殿更深處,我已看不見她的影子了。
我慢慢挪到臺階旁,拍了拍灰坐在第三級漢白玉石階上。
星光落滿了身,大約是驟歇了身,困意陣陣,我打了個哈欠,手撐著腮無趣地盯著對面宮墻斜逸出的一枝雪白梨花看了半晌。
胡思亂想著我這后半生可還能住這么好的房子,睡我那張又軟又熱的大床,蓋我那條又暖和又絲滑的被子,擁有一張通透明亮的八尺高的水晶鏡子,養一院子花鳥蟲魚,滿墻貼著名家字畫。
呵,膚淺的女人但我這個膚淺的女人就是喜歡這套。
冷不丁從胡思亂想里脫出來,沉夜寂靜,只剩下未央宮的哭聲。
一聲又一聲。
傾歸怎么還沒出來。
這可是在我眼皮底下,難不成也丟了
昭陽殿有那么大么
我疲倦地站起來,拍了拍灰,想了想還是進去尋她。
“傾歸”
靜謐。
我跨過門檻,到了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