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液池臨岸修筑桐木棧道,下了倚春軒后走上棧道,成蔭楊柳攜風而至,池面上紅蓮如盞,麗得驚人。
沿著棧道約走幾十丈,棧道前伸入水面,倒似個碼頭一樣,敞開的太液池層波疊浪也要撲進人的懷抱里一樣。
我不說,沒人知道我在這里釣魚。
說來養孩子的日子果然好過很多,且掖庭也是笑瞇瞇地說每月月俸翻一倍,可決不能苦了小世子。
翻一倍,那就是一百兩,我幾乎要樂暈了。
因此每天除了必要支出,還能余下幾兩閑錢給阿珩買點別的東西,我從掖庭一位姑姑那兒買了套釣魚設備和一只捕蝴蝶的網兜子。
每日帶著他出來玩,他在旁邊撲蝴蝶,我就坐在小馬扎上釣魚,釣上來是福氣,釣不上來,看他玩也很是快樂。
這日子流水一樣劃過,自那日端午宴后,后宮是死水無瀾,沈重因或許是因此煩了,圣宸宮便再未安排人去侍疾。
轉眼竟然到了十五,五月十五這天日頭格外烈,連素來活潑好動的阿珩都懶懶地躺在涼席上不肯亂動。
“姐姐,我想吃冰碗”
阿珩一骨碌從涼席上翻起來,我正在看話本子看得熱切,正看到男主摟著女主的脖頸,眼見即將鸞顛鳳倒,且是在草叢堆里,看得我面紅耳熱,冷不丁被一只白嫩嫩的小手在我眼前揮了揮。
“姐姐你在看什么呀”
阿珩從我背后低頭,要把圓乎乎的小臉擠到我肩上。
我心道不好,連忙抽出壓在無名指和小指間的孟子一把擋住話本子,說“咳,還不是在看孟子,你皇帝舅舅可說了,你要會背,那首先我要會背,”
真真是一個頭四個大,沈重因這是哪里來的歪理。
這些日子他雖然不踏足后宮,但時常過來拷問他這寶貝外甥的功課,連帶著我,我也會背“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了。
還記得那日他端坐堂上似笑非笑睨我一眼,看我結結巴巴背不出來“生,我所欲也”后面是個什么,手里摩挲著青瓷盞居然問我是不是我不是我爹親生的。
我其實也讀書的,畢竟爹爹是太子太師,哪能有個不學無術的女兒。
只是我怪不喜歡經史子集,看的閑書野史居多。
真是煩死了。
結果他還要補一句,“現在跟阿珩一起讀書,這般以后生的孩子也能聰穎一點,像朕一點。”
“”
這樣一想不免心中作氣,那本孟子何時掉地上了竟全然不知,露出香艷旖旎的話本子,看得阿珩急忙捂著眼睛跑走了,邊跑邊念“生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
“”
阿珩不知道跑哪去了,一時我找的這秘密花園里靜悄悄的,我拎起來被我弄掉了的孟子抖了抖上面的灰土,嫌棄地丟去一邊草地上。
這時節固然熱得發慌,但太液池邊是一向涼快的,何況楊柳遮去日頭,水面上的風吹過來,則令人神清氣爽。
阿珩說起冰碗,勾起我的饞蟲。
用一層碎冰墊在碗里,依次鋪上新鮮菱角塊,鮮藕片,芡實塊兒,撒些子冰糖,搭配乳酪之類甜點,那可真是人間美味。
若有點情致的,還要講究用那新鮮摘的荷葉洗凈了包了,荷香沁透,最是解暑。
可惜不得寵的我是吃不到的。
至于自己做,我瞇了瞇眼看著眼前太液池的荷花
我離了小馬扎向后一躺,躺在草地上,細細密密的陽光沿著柳枝的縫隙灑下來,一片斑駁陸離,在我這件藕荷色新衣服上流動,勉強叫個流光溢彩。
困。
“捧月,我也想吃冰碗。”
我閉上眼就開始絮絮叨叨,覺得困意是一波一波涌過來,眼皮反正撐不開了。
“捧月,咱們去池子里摘點蓮藕菱角吧”
“哎,煩人,冰又上哪弄啊。”
“捧月你怎么不說話呀,,我知道我白日做夢呢。我跟你說,我要還是太師府二小姐,我天天帶你去吃好吃的。京城上下哪個巷子里的攤子好吃,我可門清兒。”
“一醉樓你曉得不,全長安城最大的酒樓,一醉樓轉角小巷子里的那家做冰糖葫蘆的很可以。”
“我也會做誒,捧月,下次你去掖庭拿點山楂回來咱們做冰糖葫蘆。哦對,咱們小廚房那個鍋,上次我發現它破了個洞,得換個新的了。”
“捧月,這里應該沒旁人吧,我好困哦,想睡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