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跟著點頭。
有學問的女先生就是不一樣,說話句句在理。要是不趕緊想辦法掙錢重新添置起家當,那不得日本鬼子過來殺人,他們自己就先凍死了。
田藍掰著手指頭跟大家說合作社的設想。
“現在外敵當前,日本鬼子越是兇殘,我們越是要團結互助。先從手工合作社開始,后面慢慢搞養豬場,搞紡織合作社,種中草藥。咱們肯定能夠越過越好的。”
七姑奶奶犯愁“這么多事啊,就怕忙不贏啊。咱們村本來就人少,能干活的人更少。”
田藍趁機安利“所以要搞合作社呀,大家分工合作,一人只做一件事。工作效率提高,做的事自然更多。就比方說種田吧,我們也可以搞互助,扯伙、換工、耕牛隊還有勻田互助,大家可以依據自己的需求自愿合作。”
農村人管娶親和辦喪事叫紅白喜事。只要不是夭折或者壯年暴斃,老人死了,無論是以什么方式死的,都被默認成是喜喪。所以眾人的悲傷程度也有限。
七姑奶奶他們一邊忙著手上的事,一邊孩子一問田藍“女先生,你說的這個互助是怎么回事”
田藍掰著手指頭一個個地給他們解釋“扯伙就是戶比較合得來的人家結伙互助,一塊兒下田做事。播種時一道,除草時一起,下肥料時也湊一處,凡事彼此有照顧。換工就是你幫我我幫你,大家都能搶農時不耽誤了時間。至于耕牛隊,就是村里把牛放在一起,牛用不完的人家幫沒牛的人家,忙起來的時候誰用誰喂養,不忙的時候輪流喂。”
說的時候,田藍也驚訝,她隱隱約約感覺自己的記性變好了。
就比方說這幾種生產互助方式,她不過是在上個世界開憶苦思甜大會時,聽領導提了幾嘴。而這些方式在人民公社和生產隊制度建立以后,已經從歷史舞臺上消失了。
按道理來講,她不應該印象如此深刻。
可剛才她一張嘴,話就滔滔不絕地出來了。就好像她身處憶苦思甜大會現場,鸚鵡學舌般的將領導的話重復了過來。
七姑奶奶他們一邊聽,一邊小聲議論。要真搞這種互助也不錯,起碼比農忙的時候請短工劃算。
就是這么大的事情,族長已經死了,他們也做不了主,得后面開大會,定了下一任族長,大家再坐在一起商量。
田藍強調“這事兒遵循自愿原則,不能族長和族老們說了算,得家家戶戶自己拿主意。大家本來是結善緣,可不能結成仇了。”
七姑奶奶立刻保證“那是自然,咱們村從外面跑到這大山里不容易。靠的就是彼此間守望相助。根寶”
她瞧見還呆愣愣的族長兒子,頓時皺眉毛,“哎呦,你也是當爹的人了,過兩年都要當公爹了。你怎么還一點兒都擔不起來趕緊的,快點兒去大王村你老舅家,戴家溝你老丈人家報個信啊。你爹還等著入土為安呢。”
根寶抬起頭,眼睛血紅,瞧人的目光都是直愣愣的。
他老婆就看見了,嚇得趕緊上前給他拍背順氣,先自己掉下了眼淚“大寶他爹,你別嚇我們娘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娘兒倆怎么活呀”
根寶這才站起身,同手同腳地往外走,嘴里念叨著“對,我得去報喪。”
他眼睛直勾勾,估計誰都沒看,結果直接跟人撞了個滿懷。
被撞了的人摔了個屁股蹲,拍著腿就開始哭“大姐,阿爹阿媽沒了,大哥嫂嫂都沒了”
根寶媳婦傻了“你說啥呢好端端的怎么就沒了前些日子不還好好的嗎你姐夫才去送過的周歲禮。”
“是日本鬼子,壞透了個鬼子。邱大爺說只要咱們恭恭敬敬地焚香敬迎他們進村,就沒事。結果他們一進村就殺人,又是開槍又是動刀子。阿爹當場就沒了,阿媽和大哥回去護著嫂嫂躲在了豬圈里,大寶受了驚嚇哭出了聲,叫日本鬼子聽到了。他們就拿刺刀把大寶挑了起來。他們,他們,不僅嫂嫂遭了禍害,就連阿媽他們都不放過。大哥跟他們拼命,將他們活活燒死了。”
少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沒人了,咱們村沒人了,都死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