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苑望著面前這張同畫像里一模一樣的臉龐,嘴角壓住一絲暗諷,若是被面前的女子發現她不過是個替身,不知該作何想。
但他們兩個大概思路不同,云容很想去看看酆鄲當老大的威風樣子,支苑擔心的卻是若是自作主張將人帶去了東街,但凡傷到了她,面對酆鄲的怒火都是她不敢想象的。
她望著面前尚且不知酆鄲可怕一面的辛云容,不知道該替她慶幸還是該幸災樂禍,她并不知道酆鄲真實的一面。
而在這樣的心情之下,支苑或許是出于嚇唬她的想法,居然答應了下來。
酆鄲的余威還在,她并不敢帶辛云容靠太近,而是離得有些距離才將她放了下來。
倒沒想到這么大個肚子,身子倒挺輕的。
支苑負手在身后,用自己身上的鬼氣逼退周圍聞到人氣躍躍欲試的小鬼,一扭頭發現云容身高不夠,被周遭看好戲的個高鬼怪擋住了看戲的視線,她抱著大肚子踮起腳尖往前瞅,模樣滑稽又有些可憐,引來支苑壓在喉嚨里的嗤笑。
也不知道鬼帝除了這張臉還看上她什么。
嬌嬌弱弱的。
她這般想著,卻在云容身旁半蹲下不由分說地抱起了她的雙腿,方才還需要踮著腳才能看到一點人影的云容陡然身體失重,她驚了一下,柔夷抵在支苑的肩頭,低頭望去,卻見支苑仰著臉龐,沒什么表情地望著她,眉間一顆朱砂痣紅的耀眼。
云容眨了眨眼,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你不會覺得很重嗎”
支苑仿佛聽到了什么好笑的話,她不懂為什么云容會將她當做一個柔弱的女子對待,如今可是鬼蜮,她若是還是從前那般模樣,早已被啃噬的骨頭都不剩。
即便如此,她也審時度勢地委婉回道“便是三個鬼后大人,我也是可以抱住的。”
云容不好意思地笑了,周遭的燭火是支苑早已命鬼換下的,她從這個角度剛好能瞧見云容眼里映著的點點燭火,像夜里的迷人星空“支苑很厲害吶。”
盡管是被夸,支苑卻沒有回應她。
或者說她不知道該如何回這樣直白的夸贊。
現在,她根本不需要。
酆鄲在云容來的那一刻便察覺到了,他松開手里拽著的牛角,撣了撣身上不存在的灰塵,往外踏出一步時,周圍的小鬼立刻四散開來,只留下身后被鬼將壓制在地上引發爭斗的牛角怪。
鬼帝回殿,那輛燃燒著骷髏馬車被摒棄在了一旁。
它撅了撅蹄子,拖著高而冗長的嘶鳴聲表示著自己被忽視后的憤懣,但它的主人頭也不回,敷衍地拍了拍它的鼻子,朝著那個散發著人氣的柔弱女子走去。
支苑將云容緩緩放了下來,酆鄲從她臉上劃過,冷意從腳下生起,她幾乎是想也沒想就跪了下去。
在酆鄲將云容抱起時,他被拉住了衣襟,云容自覺認罪“是我要來的,同她沒關系。”
“想著她也沒這么大的膽子,”他溫和道,“下次若是想出來走走,喊我便是了。”
云容點頭,又往支苑的方向看了一眼,黑裙包裹著曼妙的身軀,規矩地伏在地上一動不動。
酆鄲走之前淡聲道“起來吧。”
等支苑站起來的時候,酆鄲已經帶著云容坐上了那輛骷髏馬車,緩緩往大殿駛去。帷帳如霧飄動,卷著青年的輕聲細語落在鬼蜮由尸骨鋪就的路上。
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握成了拳,支苑望著無盡永夜,狹起了雙眼。
云容體會了一次骷髏馬車,也不覺得顛簸,她新奇地伸手摸了摸暗紅色的馬鞍,才被酆鄲一把抱了下去。
她記得自己曾聽生產過的婦人提起過,懷孕的時候要多走走,屆時會好生產一些。
回去的路上她央求著自己走了回去,酆鄲扶著她,一步一步往踏著石梯,往大殿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