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天色已晚,本寺多有不便,還請移步。”此即是下了逐客令,本來就是強忍著的情緒,面色上故作平靜,實則心頭已不知掀起多少層浪濤來。
“好咯,該走了,寺里都是比丘尼,不方便。”我聽她把話講完,話語更像是從牙縫里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一般。
“明明不舍得,為何還是要分開明明塵緣未了,為何還是要作遁入空門只選”心頭暗想,嘴上緊閉,不能說,也不可講,不比數學題,不比考試卷,所有的一切都會有個來由和答案,余沉沉這一道題,似乎是無解的。
悻悻的出了山門,只不過這一次,跟隨在我身后的不止是儀真,還有監寺靜靈,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驚奇的發現監寺是那么的高大,不僅是身體外貌,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某種壓制,我不明白,她們以何種方式令余沉沉如此篤定和決絕,或者即使余沉沉自己心頭發愿,又是如何心甘的。
“你慢走,恕不遠送。”臨了只這一句話,余沉沉站在寺內沒有出來,她是要送的,靜靈講了幾句話,便止步在原地,不再往前走,在寺院燈火璀璨的地方,望著我,我腿像是灌了鉛一般,每一步都覺得十分沉重,頗有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之境,此番也才能體會個中滋味,卻是那么的辛酸和悲苦。
常常回頭,雖是沒有一步三回頭,卻也是格外的頻繁,似乎就是自己丟掉了某種東西,像要去撿回來,陡然發現自己已經回不去,真真是可以回頭看,但無法往回走。
很想問問,監寺到底是同余沉沉講了什么,或是施了什么法術,讓余沉沉站在那兒,好比說“我知道她想過來,她自己也想過來,旁邊的人也知道這件事情,最終還是妥協在旁人的口舌之下。”
不知道為什么,一出山門,身上就直覺得發冷,特別是大凈慈寺的山門關上之時,尤其更甚,渾然不知是心頭泛冷,還是這晚風在欺負人。
沿著山門外的石階往下走,山門里面小門亭里面亮著的光,稍微可以將地上照亮,微光閃爍,樹影斑駁,細小的花瓣從山門靠下位置的樹上散落下來,粉色的,也還有白色的,按理說現在是夏天季節,此處的花開得有些晚,直到現在才開始凋落,又能聞到花香,似乎是一出寺門,嗅覺又重新復活一樣。
就在方才,監寺靜靈還說“寺里有規矩,她呀,算是半個佛家弟子了,像你們這層關系,還請自重,各方面都不好,好自為之啊。”
請自重,好自為之;幾個字像是可以震天響的響器,聲浪錘擊著鼓膜,令人昏聵,雖不是很肯定,但可隱約的預料到此扇門往后不能輕易進去。
沿著山道,從來的路上,只不過來的時候是下坡路,現在該爬山坡路,我知道,只要走到山上,就能看到縣城的燈光夜景,那邊是繁華非常,這一頭是萬籟俱靜,怕是連花落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得見。
我看到禪房的燈開著,余沉沉在禪房外坐著,像是一副江南格調的山水畫一樣山下的禪院里頭,一個素凈的少女執經翻閱,儼然不知自己已是畫中人。
一直等,相思意竟然那么濃烈,像烈酒,像命懸一線的危及,像泅渡者伸手去抓可以靠岸的石頭,靠在山上的石頭上,欣賞著這一副現實主義的畫。
我能看到她,她看不到這個地方的;是不是愛慕之心驅使,不論在何處都可得見,即便只是在畫中。
這樣的夜晚很少,山中的夜晚時不時有蚊蟲,身后倚靠的石頭都已經捂熱,緩緩睡去,待到再驚醒過來的時候,依然可見她的身影在禪房外徘徊,禪院并不很大,余沉沉在那里頭走過來,轉過去,又不知道有哪些心思在她腦海里面形成又抹去。
雖是距離很遠,但是卻如影隨形一般,這感覺是自動形成的,看得見是這般,看不見也應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