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陣陰風吹過,卷起紙錢的灰燼,慢悠悠地裹上天。有一縷淡淡的焦糊味擴散在空氣里,聞到的人不禁蹙起眉。
“最近燒紙的人越來越多了。”
“可不是,畢竟快到七月半了。”
“這不還有一個半月嗎”
“一個半月哈哈”說話的人自嘲一笑,抽著僅剩的半截煙頭,“我們住在籠屋的,哪天不是七月半別講究日頭了,反正沒什么差別。”
“也是”
厲蘊丹背著琴包下樓,這次沒坐電梯,倒是選擇走了樓梯。從16樓層層往下,日間的樓梯倒是亮堂不少,除了13層的入口是用水泥封死之外,其余樓層的入口處往往聚著不少男女,談著各種離奇的事。
他們議論的話題換了一個又一個,仿佛剛才的爭吵只是砸進水里的一枚小石子,沒激起任何水花。
而見她一個“學生”路過,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待她的身影消失在樓梯上,他們便在后頭竊竊私語起來。
殊不知,她是聽得見的。
“又是一個學生啊,看著像是剛住進來的,嘖。”中年女人搖了搖頭,“造孽啊,住進籠屋就跑不掉了,我記得上一個學生就是因為退了房離開籠屋才死掉的吧”
“別瞎說,人家那是回宿舍住了,因為抑郁才跳樓的。”
“呵呵,這話也就講給外頭的人聽聽,里頭的人誰信籠屋是個什么鬼地方,咱們還不清楚嗎住進這兒的誰沒碰到過幾個好朋友”
要是有錢,能活得有個人樣,誰愿意選擇住在這里
可復仁市寸土寸金,要是住到外邊去,連一室一廳的小房子都要月付三四千塊錢,他們又有誰能出得起反倒是留在籠屋不僅能免費住,還能拿每月一千塊的補貼,不挑這兒又能去哪兒呢
在物質社會,窮遠遠比鬼更可怕。
所以,即使他們知道籠屋有諸多怪異,也無法拒絕住在這里。
是個人都會有僥幸心理,很多人混進籠屋吃保底,都打著“籠屋住了那么多人,遭災的不一定是我”的心理。但怪力亂神的事誰又說得清,有時候稍微沾上一點“灰”,興許就一輩子也洗不掉了。
想從籠屋逃走的人都死了,倒是決定在籠屋長住的人還“好好”活著。
那個瘦女人是,他們也是。
貧窮會磨滅一個人的棱角,正如權勢會壓垮很多人的傲骨。為了求活,為了性命,誰對誰不是冷眼旁觀,又有誰能救得了誰呢
“又是一年七月半了,也不知道要死幾個”
“籠屋這樣子就沒人管管嗎”
“又不是沒人管過,去年不是出過一個好心的道士嗎還給咱們送符,可后來呢他是斗得過鬼,可他斗不過人。”
“五年前不也有幾個內陸的人造訪嗎李老頭跟他們說了很多,結果他們和李老頭一起失蹤了。這些年的都市怪談傳得也相當廣,什么主播啊兇宅試睡員來了一批又一批,但又能怎樣呢”
沒人會在乎社會底層的螻蟻死活,沒有人。
他們像是被圈養在籠屋的牲口,而不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
厲蘊丹下到一樓,路過他們的身邊。假裝什么也沒聽見,漸漸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