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冷冷的細雨綿延,打在宮墻下面的寂寂青苔上,蔓延著潮澀的味道。似乎是為了配合榮昭的心情,她不哭,天就為她哭。她步履維艱的背著榮侯爺,死死抵住牙齦,用盡全力支撐著。
因為下雨,身上滑濕,榮侯爺時不時往下墜,榮昭走走停停,不時彎下腰把榮侯爺往上墊一墊。蕭珺玦和顧錦年在兩旁,幫襯著她。
那條她以前每次出皇宮都走的官道上,不似平常肅清,兩旁占滿了人,眼睛緊緊盯著他們,不時竊竊私語,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這官道她走過不知有千萬回,但沒有一回像今天這般沉重,沉重的她整個心都低到塵埃中。
“亂臣賊子”前方突然沖出一個男人,攔在前方,手中拿著兩個雞蛋,沖著就扔了來,并叫喊著,“打死亂臣賊子打死亂臣賊子為皇上報仇雪恨”
一個雞蛋未打中,一個雞蛋“啪”一聲,扔到榮昭的腦袋上,撞得稀碎。蛋清和蛋黃交織在一起,從額頭慢慢流下,滴到滿臉都是。
榮昭閉閉眼,松開一只手抹去臉上的雞蛋,剛耍走,又一顆爛菜葉子打在榮昭的臉上,又有人呼喊道“亂臣賊子的女兒也不是好東西,打她打她”一時間也不管是什么,好多人朝著榮昭扔東西,砸向她。
蘿卜,土豆,甚至石子,也不知是誰扔的磚塊,砸到榮昭的額頭上,破了血。
蕭珺玦大怒,拔出劍,喝道“誰再敢動手,我就砍掉他的手。”
剛才還義憤填膺的人此刻卻噤若寒蟬,那些準備丟東西的人也收回了手。
蕭瑀珩的污蔑,并不是沒有用,還是有很多人會相信他的話。
榮昭停下腳步,環視著所有人,那些人,或是憤怒,或是不甘,也有同情,也有憐憫,神態各異。
她發髻凌亂,鬢上的頭發沾著雞蛋的殘液,雨水澆在上面,和雞蛋交匯,不上不下的貼在受傷的額頭上,有黏膩而疼痛的感覺。
只是此時這些疼痛,對她來說已經微不足道,她抬起頭,掃向眾人,高聲道“你們給我聽好了,我爹不是亂臣賊子,他一生為國為民,忠君為國,他是忠臣他是忠臣”
聲音似回蕩在山谷中,在空曠而寂靜的官道上尤為顯得遼闊深遠,仿佛一口古老的沉鐘激蕩在人的心里。
仿佛眼淚已經哭干了,榮昭的眼中連一層氤氳都沒有,她將榮侯爺往身上再抬了抬,腰彎的越來越低,繼續往前走。
她每走一步,道一句,“我爹不是亂臣賊子,他是忠臣,我爹不是亂臣賊子,他是忠臣,我爹不是亂臣賊子,他是忠臣”
街道異常的寂靜,連雨都下的無聲,只聽見沉重的步伐踩在水上的聲音,以及那喃喃的低語。
“昭昭,將你爹先帶回護國公府吧。”分叉的路上,護國公提議,現在這個樣子,他們還是有危險的,護國公府還能躲避。
榮昭麻木的搖搖頭,“不,我要帶爹回家。”她邁開步子,向著回榮侯府的那條路走去。
榮侯府已經被封,兩條寫著“封”的白紙條交叉的貼在榮侯府大門上,有幾個乞丐坐在門口的廊下避雨。
曾經顯赫的榮家如今這般凄慘,連門口的兩尊石獅子都失去往日的神氣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