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吉時還有一個時辰,白湫已經穿戴好,她平時便愛穿紅衣,與族內那些白衣翩翩的女孩兒完全不一樣,此時這件由仙界最好的繡娘花費三日功夫繡出來的大紅嫁衣穿在她身上,半點沒有喧賓奪主之感,反倒將她一張臉蛋襯得更加艷光四射。
準備工作做得差不多了,族內的幾位年長仆婦才退到門外去,給白瓊二人說話的機會。
白瓊拉著白湫在床沿坐下,仔仔細細地盯著她的臉瞧,腦中閃現白湫小時候稚氣未脫的樣子,忽而眼鼻一酸。
她慣來不是個會在別人面前流淚的人,于是強忍了半晌,等那股子情緒過去了,才道“小湫,魔界不比別的地方,你過去后做任何事都要三思而行,萬不可像在青丘這樣沖動,知道么”
白湫穿書來,白瓊是唯一一個對她掏心掏肺,百般著想的人,此刻聽到這話,她眼中不由蓄上了淚。
“莫哭,哭花了妝咱們就說不成話了。”白瓊在她手背上拍了拍,繼續囑咐,“想必你也知道,游封在魔君那并不討喜,此次若不是陰差陽錯,想來同仙界聯姻的另有他人,也輪不到你。你不喜歡游封,那便少同他接觸,他自小體弱,據說連魔族最低等的護衛都不如,你只消將他熬死了,之后的事情姑姑自會幫你安排。”
“總之一句話,在魔界不管遇到了什么事,命最重要,低調一些方是長久之計,姑姑多半是沒辦法去魔界尋你,但你若有任何難處,可用此物與我傳信。”
說著,白瓊將一枚符咒一樣的東西塞到了她的手里,繼而安慰道“你也莫要過于擔憂,你好歹是代表仙界嫁過去的,魔君現在有意同仙界休戰,那便不會輕易破壞聯姻,旁的我都不擔心,就怕你這愛惹事的性子”
白湫聽得很認真,聞言忙道“姑姑,我都改了,保證到魔族去低調做人,爭取讓他們忘了有我的存在。”
“你呀,要真能做到,我就謝天謝地了。”白瓊唇角終于帶了點兒笑意出來。
快要到時辰了,外頭開始有人催促,白瓊將那枚符咒以及一個錦囊塞到白湫手里,“收好,這里有些保命的符咒,一定要隨身帶好,就算去到魔界,也別把修煉的事情落下,知道么”
從前原主總覺得白瓊絮絮叨叨的很煩,可是如今聽在耳朵里,卻是藏不住的擔憂。
白瓊就和她現實世界里的媽媽一樣,如今就要離開媽媽身邊,總是心生不舍。
“去吧。”
白湫手里被塞上一把團扇,上面一只紅狐繡得栩栩如生,扇圈周圍懸掛著大紅流蘇,配著鑲金喜字,富貴又端莊,薄薄的紗面將臉擋住,使得她的面容像于云霧中若隱若現。
負責領著白湫的是族內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老,她不茍言笑地走在白湫前頭,將她帶到了指定地點。
此處,魔界的迎親隊列已經在此等候。
隊伍的正前方,站著一位身形頎長的男子,他看上去很單薄,正紅色的衣袂在風中飛揚,黑色長發拂過白皙的臉龐,竟叫人從心底生出一種極為夸張的震撼。
這種震撼不是陡然生出來的,不管再看多少次,也還是存在。
青丘族、仙族、以及仙界其他的族類都派了人前來觀禮,此時青丘不大的場地上頭站滿了人。
白湫的目光便穿過團扇,穿過人群與游封對視。
游封仍是那副淡淡的神情,只不過穿著紅衣,讓他看上去比先前精神了幾分。
誰想下一秒,他忽然捂住嘴唇,垂下眼瞼開始咳嗽起來。
白湫也收回目光,緩緩地朝他走去。
左右兩側都是人,前方有兩個狐族的小娃娃,正一人拎著一只籃子,將里頭的彩色花瓣往空中飄灑,玩得不亦樂乎。
花瓣的香味充斥鼻尖,在空中飛舞卻沒有立刻落下。
這時候一切都美得那么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