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僚退下,京兆尹咳嗽一聲,開口道,"此案事關重大,你可有證據。"
"妾被關在萬福寺,寺中的僧人和馮夫人都知曉。那萬福寺,一向由陸氏供奉,大人可派人前往查驗。"裴氏道。
京兆尹是燁京城的父母官,怎么會不知道萬福寺是陸家供奉的不過他還是裝模作樣發了簽,讓人前往查驗,將萬福寺一干僧眾都請來。至于馮夫人和她的人,就在門外等著呢。
有馮夫人在,這件事根本沒有任何反口的余地,萬福寺一干人等支吾半晌,還是認了這件事。
京兆尹又發簽,著人去陸家傳喚陸裴。
這讓他有些不安。上回出事,他還是親自登門拜訪,但這一回,顯然不能再這樣辦了。縱然已經分析過了其中的關系和糾葛,但那可是陸家不過幕僚應該已經給其他家族送了信,想來他們也能涼解他的難處。
就這樣糾結了半晌,陸裴來了。
看到人,京兆尹就嚇了一跳。不僅僅是因為陸裴竟然親自來了,更是因為此刻的他看起來憔悴頹靡,全然沒有"燁京第一公子"的風流瀟灑,意氣風發。
殿試之后他便一直閉門不出,聽說是受不了打擊,病了。如今看來,竟像是真的。
京兆尹一面唏噓,一面又有些安心。
陸裴這個樣子,陸家多半不會再保他。像這種案子,世家內部早有準備,反正沒有證據證明是誰指使,到時候丟出一個棄子來頂罪,事情也就過去了。
可是現在,陸裴本人已然成了那顆棄子。
他自己似乎也很明白這一點,所以在京兆尹詢問時,十分干脆地承認了,"此事的確是我所為。"
京兆尹聽得心都顫了一下。
他不理解陸裴這種破罐子破摔的心態,但是對他來說,這個走向算是最好的了,對各方面也都有了交代。
于是他肅容問道,"此女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劫持她"
"無冤無仇"陸裴笑了一聲,因為過于瘦削,他笑起來的時候,有一種令人不適的陰郁,"怎么可能無冤無仇當年我父親親自保媒,為陸繼善求娶裴氏幼女,誰知此女引誘陸繼善與之私奔,讓陸氏和裴氏丟了好大的臉面,幾乎成了笑柄。父親生前從未放棄追索此二人,如今既有了她的下落,我又豈能放過"
"那你抓了人,想做什么"京兆尹又問。
這個答案就很關鍵了。裴氏是陸繼善的妻子,而陸繼善是今科的考官,回答稍有不慎,就會牽扯出更多的事情來。
陸裴卻完全沒有踩進這個陷阱,他道,"她是裴氏女,自然是送還裴氏。"
如果被送還裴氏,至少是一個"畏罪自盡",裴氏立刻道,"我自有夫君,出嫁從夫,不需裴氏費心。"
陸裴大笑起來,幾乎是有些癲狂地道,"那就更沒問題了。她是我陸氏的子媳,我以宗法處置,與京兆府無干。"
很顯然,在得知馮夫人入住萬福寺,裴氏被她救下之后,陸裴就已經準備好了該如何應對此事。裴氏是個女子,受身份所限,根本翻不出什么浪花了。縱然是到御前分辨,他也是有理的。
裴氏急得臉都白了。她沒想到,陸裴會用他們的出身來做文章,而這一點,也確實是他們無法否認的。
但站在她旁邊的馮夫人卻笑道,"陸大公子說笑了,我怎么記得,陸氏和裴氏早就已經將這二人除名了既然族譜上已經沒有他們的名字,那宗族禮法,自然也就管不到他們頭上。"
這是裴氏尚不知曉的消息,她看向馮氏,見對方微微點頭,這才放松下來。
陸裴臉上的笑微微一僵。
這對他來說自然不是什么大問題,除名了又如何陸繼善還是姓陸,裴氏還是姓裴,作為世家大族,處置一兩個不聽話的子弟,是很正常的事。
但那是在家族內部。現在事情鬧到了京兆府,難道他還能當著京兆尹的面說,陸繼善既然生在陸家,就一輩子都要受這個姓的轄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