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明六年的春天來得很早,幾乎是過了年,天氣就一天比一天暖和起來了。
往年這時候,在西北的大草原上,人們還裹著厚厚的皮草御寒,今年卻根本穿不住,早早換成了棉布衣裳。
這倒是方便了要出行的人,連行李都能少帶一車。
杜鴻言望著正在整裝的車隊,不由大大地松了一口氣,終于要出發了
幾年前,特意繞遠路從荒無人煙的地方走,好不容易才悄悄潛入草原的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幾年后的自己,又要費盡心思地想回到大越。
事實上,他是逃出來的。
杜鴻言到了羯部之后,本以為自己可以大展拳腳,誰知很快就發現羯部已經與大越交好,還簽訂了互市盟約。
但他沒有放棄,還是留了下來。
也算是沾了互市的光,他這樣的越人,在羯部突然受歡迎起來,杜鴻言憑借自己對大越的了解,混到了羯部一位權貴身邊,頗過了一陣好日子。
然而他還有遠大的志向和抱負,并不甘心就這樣給人當幕僚,要不然,他直接投入大越那些世家的門下不就行了嗎
不甘心就此蹉跎的杜鴻言,利用自己現在的身份去結交其他的權貴,想方設法接近王宮。
可惜效果寥寥,那些草原的權貴們喜歡聽他講大越的風物,卻也僅此而已。誰都不在意他的才華,更沒有人愿意將他引薦給羯王。
正大光明的手段沒有用,杜鴻言便又起了別的心思。只是他沒料到,草原人竟如此虎悍。他在大越做了那些事,不過是賠了些錢,又沒了前程而已,在這里,羯部胡人下手可不留情,差點就連命都沒有了。
杜鴻言倉皇出逃,連行李都沒來得及收拾,自然也沒能帶走這些年來搜集的財物,甚至還在鷹犬們的追殺和搜捕下,慌不擇路地跑進了草原深處。
命是保住了,人卻迷了路。
好在他運氣不差,不久之后就碰到了一個部落。更幸運的是,這些部落如今都跟大越有著貿易往來,對他這個越人還算客氣。
杜鴻言早就知道,草原部落之中,以羯部最為富裕。但也是在這邊住了幾天,才發現這其中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羯部的王城,跟大越一個中等城市的規模差不多,經濟水平也類似。住在那里,要不是因為周圍的人都是另一種長相和裝扮,杜鴻言有時甚至很難感覺到自己是生活在草原上。
可是這個不知名的小部落,無論人口、經濟還是其他方面,都像是大越的一個村子,還是住在帳篷里的村子。
杜鴻言雖然出身寒門,但是家里經商,小有資產,哪里住得慣這樣的地方
來草原的時候,他想著將來的前程,咬牙忍受了路上的辛苦,可現在,所謂的"前程"已經沒有了,他當即就決定要回大越去。
但眼下這種情況,追殺的人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他又不認識路,更沒錢雇傭向導。好在有人告訴他,不久之后,附近的小部落就會結伴組成一支商隊去嘉連關那邊交易,他便只能留下來等。
煎熬了十幾天,車隊總算要啟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