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支車隊的規模,比杜鴻言想象的要大一些,據說是匯集了十幾個小部落。而且除了人之外,他們還帶上了大量的牲口,牛馬羊都有。杜鴻言懷疑他們將整個部落擁有的東西都拿出來了,乍一看,讓人以為是部落要遷徙了。
人那么多,還帶著牲口,車隊自然走得很慢。
車隊里的其他人似乎都不著急,反正他們放牧和遷徙的時候也差不多是這樣,而互市又不趕時間。牲畜在前面慢吞吞地走,時不時叼一口路邊的草,人們就閑適地跟在后面,談天說地,熱鬧得像是集會。
杜鴻言坐在一輛沒有頂篷的馬車上,跟他一起坐車的是部落首領的女兒。
她非常安靜,懷里抱著一種看著有些怪異的樂器,安安靜靜的一句話都不說。只在人們起哄叫她彈琴的時候,會彈起她懷里的那支樂器。后面跟著的胡人們便就著這音樂放聲歌唱,他們嗓音洪亮高亢,在春日的陽光下,能傳出去很遠。
“杜先生”部落首領操著不太熟練的漢語,笑著問杜鴻言,“你覺得我的巴哈爾可以去參加你們皇帝的比賽嗎"
為了隱瞞自己的身份,杜鴻言假裝不會說胡語。好在這些胡人年年都去大越做生意,也學了一口西北口音的漢語,交流倒是無礙,就是每次杜鴻言聽他們說話,都感覺自己的耳朵又被摧殘了一次。
他知道首領說的是什么比賽,那是他不在的這幾年才弄出來的新東西。他也沒想到這些草原人居然這么敢想,還要去京城參加比賽,他哪里知道那個比賽的水平怎么樣但是說好話反正不要錢,于是笑著點頭,"我覺得可以。"
周圍的人于是都笑了起來,自顧自地高興慶祝,好像他一句話,那個叫巴哈爾的姑娘就拿了獎似的。
好在這個部落的領地,本來就距離草原和大越交界處不遠,盡管走得很慢,但幾天之后,他們也就遠遠看到了人煙。又走了兩天,便到了嘉連關。
踏上大越的國土,杜鴻言感覺非常復雜。
更古怪的是,身邊所有的胡人都比他更熟悉這里,與他們比起來,他更像是那個外人。
一到了這里,眾人連住處都沒急著去找,而是先把牛羊送到了地方。這些牲口每天的胃口不小,現在到了大越境內,他們可沒有地方放牧,自然要早點賣出去。
杜鴻言也跟著去了。這個牲口易市場比他想的規模更大,看得人有些心驚。
他在羯部,自然知道大越人想要交易更多的牛馬。當時他就極力反對,因為這些牲口到了大越,一部分肯定是用于農耕,但大部分估計會被留在軍隊里,不管是運輸貨物的挽馬還是騎兵所需的戰馬,都有著巨大的缺口。
因為地理位置的緣故,大越雖然有騎兵,但規模一直不大。只有馬背上長大的游牧民族,才能將騎兵的戰力發揮到最大。可是如果賣給大越足夠多的牲口,讓他們把騎兵練出來,胡人的優勢就沒有了。
羯部許多貴族都聽進去了,拒絕做這門生意,杜鴻言也是因為這個,才在權貴之間打開了名氣。
然而現在看來,羯部不肯賣,也絲毫不影響他們的牲易。
也是,草原那么大,羯部也不過是占了其中一片地方而已。
實際上,在杜鴻言逃走之前,已經有些人對此不滿了。少一樣商品,就少許多的收益,反正越人又不會養馬,再好的馬到了他們手里,也會養廢了,根本不足為慮。何況就算真的練出了騎兵,羯部又不跟他們打仗,怕什么
這也是讓杜鴻言灰心的原因之一。
連羯部自己人都不想打仗了,他就算再怎么鼓動,也不會有用。而且就算打了,目前的羯部也很難勝過大越。
然而接下來的所見所聞,讓杜鴻言發現,這個牲口易市場,不過是冰山一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