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讓人愉快的冒險開始之前,總是意外要更先降臨。
在暑假結束前的最后一天,原本正充滿對新學期期待的瓦萊里婭現在正站在會客廳的樓梯下,如果仔細去看,就能發現這姑娘即使在炎熱的夏日里也在微微發著抖。阿廖沙粗暴的將來人推搡到了后邊的花園里,但即使如此,他的咆哮聲依舊能透過窗戶傳到會客廳里。
瓦萊里婭的臉色慘白,就像是突然被人毒啞了一樣,她說不清自己的心情是什么樣的。朋友們的來信被她緊緊的攥在手里。她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那一堆被放在矮桌上的箱子,當然,沒什么好好奇的,因為他們都是打開的。
里邊是一摞摞簇新的美元還有英鎊,得益于東歐聯合魔法界和麻瓜界超過五十年的深入融合,瓦萊里婭對各種各樣流通的麻瓜錢幣并不陌生。但現在,她情愿自己并不認識他們。
布里斯最終放棄了說服阿廖沙,在沒有通知任何人的情況下,他果斷地賣出了所有他能賣出的家產。詛咒材料店、詛咒道具店、魔紋材料店,甚至還有位于西伯利亞,阿爾捷諾家發家的橡木林場曾幾何時,東歐幾乎一大半的橡木魔杖的木材都來自于那里。
除了必須要阿廖沙點頭的,岌岌可危的礦場還有加工廠,和阿爾捷諾家最重要的祖宅以外,布里斯把一切全都賣了出去。
在東歐聯合魔法界解體之前說實在話,其實瓦萊里婭現在對這件事依然沒有什么實感,因為在她的身邊,大家依舊稱呼她和阿廖沙為東歐巫師,這并不只是一個地域稱呼,而是大家對已經維持了六百多年的東歐聯合魔法界的一種下意識的尊重。除了魔法部里那些追求政治正確的政客和存心想要挑釁他們的人以外,幾乎沒有人會無禮的把他們稱為俄羅斯巫師。
可現在,瓦萊里婭清楚的明白了這一點。
無數阿爾捷諾家的人為之奮斗的東歐魔法界消失了,再沒有這么個地方了。她抵御住了一代黑魔王的入侵,卻被魔法界領導人的貪婪還有無知蠶食殆盡。她被肢解成了零碎的細塊,現在,她最后庇護的孩子們也要紛紛拋下她離開了。
這一幕荒誕而又滑稽,讓她的胃沉甸甸的往下墜,但她卻已經不會再哭著跑向阿廖沙尋求他的安慰。她手腳發麻的走了過去,將那些打開的箱子一個一個合攏。包裹著它們的紅色絨布從桌子的邊緣滑落下來堆積在地板上,好似一大灘層層堆積的血肉。瓦萊里婭的手依舊在發抖,這讓她嘗試了好幾次才把它們都撿了起來。
“叛徒”阿廖沙痛苦的咆哮聲依舊沒有停止,但瓦萊里婭知道,他并不是真的在怨恨將東西送來的安德烈,甚至不是針對布里斯。倒不如說,他怨恨的是即使奮力掙扎了,抵抗了,也同樣無可奈何的自己。
在這場浪潮前,個人和家族的力量孱弱得就像是棕熊身上的一只虱子。
“別怪布里斯,阿廖沙叔叔。”安德烈的聲音格外的疲憊,他比上一次瓦萊里婭在莫斯科見到他時更瘦弱了一些。那雙快活的褐色眼睛如今不再閃著光,而是蒙上了一層暗沉的灰色。
“但凡還有一丁點辦法,他都不會這么做的我知道你一直在為這件事奔走,甚至和我們家一直瞧不上的巴拿馬的羅德里格斯家族接上了關系,還私下里去找了巴蒂克勞奇和新大陸魔法國會的人。但分裂這件事是不可逆的,阿廖沙。情況比我們想象的還要糟得多,如果再不賣,阿爾捷諾家就完了。”
“貨幣貶值的速度太快了,阿廖沙。從前在麻瓜界,一英鎊可以換五十盧比,在魔法界,兩金加隆可以換一個金維列斯,四個銀庇隆。但現在真是瘋了,一英鎊居然換兩千兩百盧比。八個金維列斯才能換一個金加隆。”
“明明都是金子鑄成的錢幣,但現在大家都只認加隆,因為魔法街的那些家伙都準備跑到國外去了,他們不要金維列斯。只有用加隆才能從他們手里買來食物。我帶來的這些是布里斯售賣資產里的一部分,布里斯讓你在穩定的英國魔法屆把它們換成金加隆,在英國魔法界購置些產業。”
“你還記得阿格里普什卡嗎阿廖沙叔叔”
“啊。”過了好一會,阿廖沙沙啞的聲音才響了起來,他聽上去稍微冷靜了一點。從瓦萊里婭站的地方看不見他和安德烈的臉,只能看見阿廖沙深深馱著的背還有垂在身體兩側的手臂,明明他的年紀還很輕,但背影卻透露著一股蒼老頹喪的氣息。
“阿格里普什卡他怎么了去年我帶著瓦萊里婭回莫斯科的時候碰見了他,他那個時候還想要從瓦萊里婭身上搶點”
“他死了。”安德烈平靜的打斷了阿廖沙說的話,“他死了,叔叔。就死在他家祖宅的門口,我們家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