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梅鶴庭站在臺磯的抱鼓石旁,久久動。
他著畢長史在門扇頭對門房交代,“以后這位再來,必往傳報。”剜在心上的刀口一層疊一層,竟似知疼了。
他忡然走上大街,身后傳來兩“公子”的呼喚。姜瑾趕上來,一見公子的臉色,知他又在長公主面前碰了釘子,無法子,低勸道
“公子,咱們先回家吧新宅收拾得差多了,您先攢個緩,等了這陣再慢慢想辦法。”
畢竟長公主才砸毀司天臺,朝野上下議論紛紛,而眼下梅鶴庭身上,還掛著個彈劾長公主的名。
上京有多少人贊揚梅少卿大公無私,就有多少人暗戳戳地罵梅鶴庭無情無義,物議嘈嘈,陛下甚至為此輟朝三日,此時又如何是重修舊好的好時機。
“家”梅鶴庭突從胸臆悶出一笑。
她要他了。
他哪還有家。
“公子,你嚇我”
姜瑾被他笑得直打冷戰,梅鶴庭卻如若未聞,眼神空洞地拂開他的手,勒令許跟隨,游魂孤魄一般往朱雀長街的建福門去。
偏生這一日大街上分熱鬧,酒樓食肆門前,時飄來小伙計透亮的吆喝,伴隨著縷縷粽葉的香氣,原是端午將至。
沿街還有少售賣香囊荷包五彩絲穗的小貨攤。有一對年輕的男女駐足在一面琳瑯貨架前,貌似新婚小夫妻,女郎的婦人髻上還簪著瓜瓞綿綿紋的艷紅絨花。
小婦人纖巧的小指輕勾郎君衣袖,嘴噥噥,似在抱怨夫君舍得花錢哄她開心。
“幾縷絲值個么,如何比得你開心緊要。”青年郎一面辯解一面無奈道阿嬸,幫某一色包起幾條,管她帶到明年去”
惘然經的梅鶴庭遲緩地動了動目光,掉頭,循走去。
見那攤子上,鋪擺著五顏六色的彩線,有綴寶石玉片的,也有系鈴鐺小玻璃珠的,皆是宜的市井玩藝,卻也失玲瓏可愛。
梅少卿拙拙地盯了半晌,選中一條編織精巧的朱砂色素繩,小心地攬入掌中。
問銀幾何,答,十文三條。
“某只要這一條。”
梅鶴庭啞著摸遍周身,卻尋出一粒碎銀。
他的衣裳是新換上的,身無分文。
隔壁郎君已付了賬,高高興興地幫小妻子系在腕上,鈴鐺清脆,敵小娘子的笑音甜美。
梅鶴庭眸滲霜雪,忽然拽下腰間的獨玉佩,看也看撂在攤上,抬步走,任攤主在后面連連呼喊。
他將那紅繩當心地收在袖內,這么面沉如水地一路向前走,走到宮城門,行龍尾道,含元殿前的黃門侍郎見了梅大人,又是往常那位圭璋斂艷的四品公卿,無異樣。
只是今日梅大人未著公服,這一身縞羽衣,看著好像比平時清冽許多。
皇帝此時在上陽闕,他為長公主的事煩惱輟朝,諸臣見,卻留了話說若梅鶴庭到了,帶他來見。
黃門郎敢怠慢,殷勤地將梅大人引上朱闌復道,然后卻行而退。
飛闕重閣間架起凌空的虹橋,自下仰望,如通天的階梯一般高宏。
宣長賜身穿一身明黃地團福紋常服立在其上,面朝南方朱雀樓,見身后動靜,他側頭瞥了一眼。